小草子
发表于 2006-7-2 20:09:15
五十一
宿舍里大大小小的灯全开着,李蓓缩在被子里看着放在膝头的书。
看我们进来,李蓓如释重负的把小台灯关上了。
“你很冷么?”我逗她。
“你们可算回来了。”李蓓说:“你们不回来,我得把所有得灯都开着,这样我才有安全感,不然总是觉得屋子里的某个暗处藏着什么似的。”
“刚才我打电话问过我二姑夫了。他以前有个同学在这里当过一段时间的辅导员。他说,咱们这个楼8几年的时候就翻修过,按说还是比较新的,怎么会闹鬼呢?可是就是有那么多传言,还有我们那次玩碟仙……让人实在不能不信。”“玩碟仙到底怎么了?”苏周问她。
“不说,不说,什么都不能说,不然……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李蓓头摇的像个波浪鼓:“别逼我了!求求你们!”我看着她的样子,说:“那你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既然这么的害怕。”“让我住在你们这里吧,住外面我也会害怕的!”李蓓认真的说。看来她真的是被吓的不轻。
苏周叹了口气,端着水盆出去了。我知道她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是个正常人都会不好受的。我正想出去安慰安慰她,却被李蓓一把拉住:“希年,你还记得我的猫吗?昨天我做梦,梦见那猫是被苏周杀的,然后她还笑嘻嘻的剥它的皮……我好害怕!”看着李蓓的黑眼圈和她有点神经兮兮的模样,我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拍拍她的肩。“我也知道苏周这个人挺好的啊,可是为什么我会梦见她杀我的猫呢?”李蓓还是喃喃自语。“别想太多了,疑心生暗鬼。咱们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吧。”我说。李蓓点点头。
“苏周怎么还没有回来呢?”我看看表,都得有半个小时了吧。去水房找她,发现水房里居然一个人也没有。“苏周!”我有点害怕,对着水房深处叫她。昏黄的灯光下,一排排水笼头异常整齐的排列。有水笼头滴答水的声音。瓷砖上有水长期滴落混和着铁锈的斑渍,看起来像是时间久远的旧血迹。“这个楼发生过武斗……全部都逼到某个房间……都杀了……”脑海里偏偏在这个时候响起下午饭桌上某个师姐说的话。可恶!我逼着自己去想想米老鼠唐老鸭,好把这恐惧挤掉,可是无奈这恐惧像是扎了根一样,浑身都是寒冷的。
不知道这话是不是提醒了我,我顺着楼梯往下面走,走到二楼的水房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居然是苏周在里面!
“苏周……”我轻轻的叫她。她回头看看我:“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的。”“哦,我看三楼,四楼的水笼头都没有水,就找到二楼来了,二楼就有水,不知道三楼四楼怎么回事。”可是我下楼的时候明明听到四楼的水笼头有水在滴答。和苏周上楼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往201方向看了一眼,楼道幽黑且深长,好像在那黑暗里藏着属于它的隐隐的秘密心事……
这个学期,又有不少人借着不同的名目搬出去了。晚上的热闹劲过去以后,安静的反常。我和苏周一前一后的走着,都没有说话。苏周猛的停了下来:“夕年,你怎么老是拉我的头发?”我愣愣的看住她:“我没有。”话一说出口,浑身鸡皮疙瘩。
苏周飞快的看向周围,立刻拉着我往楼上跑。她一向微凉的手在这个时候尤其的冰冷。她的头发随着她的奔跑上下的飘舞,拂在紧跟着的我的脸上,沁入毛孔的寒。
跑到宿舍,苏周上气不接下气的撑着桌边休息,我端着水递给她,看到她脖子和面颊上起的鸡皮疙瘩,我抬手轻轻的触碰她的脸,她“啪”的把我的手打开,“好可怕,我一直都感觉到有人在拉我的头发,一会向上,一会向下,向左……即使我拉着你的手奔跑的时候,也能很清楚的感觉到……”我不知道怎么劝说她,看着她因为大力喘息而起伏的胸口,我似乎能感觉到她剧烈的心跳……
小草子
发表于 2006-7-2 20:09:42
晚上听着苏周在床上翻来覆去,我眼前也不停的浮现着一些事情,一些人……却只能是一如既往一头雾水。
苏周是这么倔强的一个孩子,如果她决定了要做什么事情,无论怎样的困难和阻扰也不能够使她放弃。记得上学期住进来不久刚开始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的时候,她告诉我说她是为了姐姐故意选择这个学校的,却没有想到一开始就面临着那样的考验——把她分到十三号楼。她原本的计划是想要远远的观察和探究,毕竟她姐姐就是在这楼里……而且作为基督徒的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喜欢13这个数字。
虽然带着那么多的不情愿,但是一旦身入其中,她发倒出乎意料的坚强了起来,给我们尽可能的安慰的同时,自己还是那么缜密的进行着自己的计划和调查。她一心想要探察真相,可是真相,究竟离我们是远还是近?有多远?又有多近?
黑暗中,似乎听到苏周轻声的啜泣。她一定比我更难过吧。坚强的背后总是脆弱。也许这个时候我该去抱抱她,可是她从来不会轻易让我看到她的眼泪。
第二天是周末,我照例给家里打电话问候。和妈妈提到去陈阿姨家里拜访的事情,妈妈说:“是吗?那她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呢?唉,淑华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啊。”“妈,俗话说了,远亲不如近邻,况且你们也不是亲。这么多年了,不都有各自的生活嘛。别苦恼了。”我劝慰道。“那你以后多去看看她,毕竟也是我年轻时候的好朋友呢。”妈妈叹口气说。也是,算来也20多年了,如果没有断了联系,也算是一辈子的朋友了吧。
不过这世上的事情大抵如此,如果完美,就不会出现造化这个词了。造化总是弄人。有遗憾才是人生。
和苏周去湖边走走。快要春暖花开的季节,阳光也开始有了热度。湖面的冰波光粼粼的。“其实还是很美的。”苏周说。“可是这个世界上美的事物在美的同时不带刺就是有毒。”“你就是太悲观了。”我说。放眼往湖面看去。好像有什么东西浮在湖面上。大概是废弃遗落在湖中的木块吧。
在这安静的午后,苏周的手机突兀的响起来了。“喂……哎……什么?什么?……好……”苏周的表情猛的变了,好不容易恢复红润的脸色瞬间黯淡下去。
“出什么事了?”我没敢往坏处想,问。
这个瞬间苏周还没有回过神来,有点呆呆的喃喃:“我姐,我姐她……”
“你姐怎么了?”我有些急了,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姐……她割腕了……在抢救……”苏周哭了,越哭越剧烈,肩膀抽搐着,一边抹着泪,突然,她疯了一般的向校门口奔跑起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苏周会哭的如此崩溃,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一边向前追,一边喊:“苏周……你是不是要回家看看啊?学校这边,我帮你点名,你不要担心……”
苏周头也没有回,跑走了。
小草子
发表于 2006-7-2 20:12:04
五十三
苏周这一去,就是整整的一个礼拜。她回去的这些天里,我和李蓓能不待在宿舍便不在宿舍待着,甚至互相结伴相约去自习或者吃饭。苏周不在,内心除了落寞更多的是担心和猜度,心绪似乎总是杂乱难平的,晚上也无法睡的安稳。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她给我们打电话说她当天晚上回来。
我和李蓓去火车站接苏周。
一路上苏周的脸色很难看,也不和我们说话,除了在车站看到我们的时候微笑了一下,脸上再没有过其他的表情。
“姐姐她……怎么样?”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命是保住了。但是比以前更……”苏周的眼圈立刻红了,声音也哽咽了。回到宿舍,苏周洗了脸以后就坐到我身边。“夕年,给你看样东西。”她掏出一个硬皮抄给我,看样子有些年份了,画面上的卡通人物都是在记忆里流行过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翻开随意的看了看,图文并茂的日记形式,挺有意思的。
“是我姐的日记。”苏周声音瓮瓮的说。“这次她住院,我去了她的屋子。以前都不敢在她屋子里翻找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们小的时候,她总是在衣柜顶上一个盒子里藏她的宝贝。我这次去翻找了那里,发现了它。”
听她这么一说,我停止了翻看,捧着它在手心,觉得心都跟着开始沉甸甸的了。那本蓝红皮的硬抄本就静静的躺在我的手心。仔细的打量了好半天,再度翻开它的时候心情是不一般的复杂……
95年9月13日
今天开学报道,理应满开心的,可是我怎么也笑不出来。
这个楼里的新生不多,可也不少啊,怎么偏偏把我一个人分在这个宿舍呢。楼道又湿又黑,这屋子又在楼道尽头。看到它的门牌上漆脱落的差不多了,不过还是能看得出淡淡的201三个数字。站在门口的时候,就一直在揣测,这门背后有多少故事呢?
四张床随便自己挑。倒是犹豫起来了。还是选了一张靠窗的床,尽管知道这采光效果不好,起码要点通风吧。
95年9月20日
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天搬进来的那个同学,今天慌慌张张的就搬走了,还很惊恐的样子,我问她她也不和我说话,还躲我,好不容易以为有了室友可以不用寂寞了,看来日子最终要回归到我一个人的时候。
95年9月22日
今天很开心,一回屋子就看到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孩穿着蓝衣黑裤坐在我的对床上安静的看书,她跟我说她叫洪沁娣,是我的新室友……我们还聊了很多很多的关于文学和美学的话题,觉得她的知识好丰富啊,想象中的新生活要开始啦……
95年9月27日
很奇怪的,沁娣好像从来不喜欢和别的同学交流。我的性格就已经够内向了,没有想到她比我还要含蓄内敛。她总是很安静的坐在角落,记笔记或者看书。
好在我也不是很喜欢参加一些课外活动,好像也没有什么人找我参加活动,除了沈宾会打些电话来。
一般就和沁娣一起去图书馆看书。目前看来,这样的生活,和我所想象的大学生活,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呢。
95年10月5日
今天郑景到宿舍里拿资料,我跟她说起沁娣的时候突然不知道沁娣去哪里了,明明之前和郑景说话的时候还看见沁娣了,转头就不见她人了,真是神速啊,郑景还觉得我是不是在逗她玩呢。郑景走后不久沁娣端着脸盆进屋来,说她去水房洗衣服去了因为不喜欢和别人聊天的。呵呵,看来她有些自闭呢。
95年10月17日
我真的是精神有什么问题么?这些天总是接连着做恶梦,乱七八糟的,醒来的时候却总是记不清楚。只是记得梦里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奔走着,又或者是奔跑更贴切些。白天就觉得很疲惫,好像晚上真的是耗费了体力似的。身体状况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啊,同学们传闻的奇怪的事情一个也没有在我身上发生过。
……
日记的很多页都是画的简单的漫画,勾勒出的样子和苏媛还真是有些相似。翻到一页的时候我正要跳过去,苏周按住了我的手,指着纸上说:“就从这页开始,我觉得很不对劲的!”我低下头,看着,是啊,这画看起来怎么那么不对劲呢,可是一下子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让我感觉不对的。“怎么不对了?”我抬头望向苏周,她表情凝重,指了指画上苏媛身边的那个女孩。“这应该就是沁娣吧,没什么啊!”自己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了!苏媛身边那女孩,眉眼间,那么熟悉,细看就是我的样子啊!我惊的说不出话来,看着苏周希望她能够给我一个答案,可是她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朝我微微的点了点头。
我下意识的望后翻看着,顾不得看文字的部分,专门在有图画的地方让视线停留。有不少张都是画的被苏媛称作“沁娣”的女生,那钢笔勾勒的眉眼,一副副重复的叠加,我顿时觉得有些眩晕,为什么,为什么这张张画儿,都那么像我?
苏周翻指出一张,“你看看,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画面上没有苏媛,只有沁娣在镜子边梳头的样子。可是镜子里,却没有沁娣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苏媛省略了没有画,还是……我疑惑的看着苏周,苏周也同样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我想看在这之后的文字部分,可是没有了,除了几张不知所以的画以外,就是空白。
和苏周讨论到深夜,也一直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况且苏媛现在,俨然是竖起了全身的刺,完全拒绝任何人进入她的世界,不管是否善意。看来,我们很难从苏媛那里找到突破口了。“也许我们能够找到沁娣……或者郑景?”我向苏周提议,千头万绪中,即使有一丝的希望,我们也会试试。
“嗯……明天再说吧。咱们该睡了,明早还有课呢。”苏周看来已经满是疲惫。我也不好再和她说什么,毕竟我们的讨论来回来去都还是那些话,实质性的进展是看不分明的。再说,估计她还没有从姐姐的阴影里走出来吧。
睡着朦朦胧胧的时候,好像又和苏周手拉着手,从外面回宿舍。一前一后的走着,突然感觉耳根有丝丝的凉意,头发像是被捋起一束往下轻轻的拽着,扭头来回看了看,周围又什么也没有,头发好好的搭在肩膀上。
再往前走,这样的感觉又一次被清楚的感受到,我猛一激灵,掉头环顾依然是一切如常正常的很,我不禁问苏周:“苏周,你为什么老是拉我头发?”
苏周缓缓的回过头,定定的看着我,摊开双手:“怎么可能呢,你看看……”她说话的当儿,耳根边那再度袭来的凉意使得我没办法再冷静,而此时的苏周,长长的头发根根竖起,朝不同的方向快速延伸,“刷”的一下直冲我梭来,我舞动着双手拼命的喊着:“苏周不要~不要啊!”
苏周只是冷冷的冲着我笑着逼进着,她的发丝一根根一缕缕的缠向我的手腕,我的脖颈……我无力挣扎,使劲的甩着头,缠在身上的头发却是越来越紧越来越多!我猛的一抬头,面前的哪里是苏周,分明是我自己……
一跳,就从床上坐起,看看四周,才醒悟到之前全是梦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是手腕胳膊肩膀脖颈,都酸痛无比,甚至眼睛都酸涨的睁不开。大概是睡的太晚了,想的又太多的原因吧,我不得不自我安慰一下。这时李蓓从被窝里伸出头来,起身瓮声瓮气的让我们帮她请个假,说是肚子疼,她说话的鼻音很重,脸色又确实不好,估计是受了凉。
上午两节古代文学课,我和苏周不停的在纸上传递着我们的疑问,下课的时候,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也画满了问号和感叹号。
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中午了,苏周让我先回去看看李蓓,她去食堂炒几个小菜打包回来大家一起吃。
回宿舍的时候,李蓓正半坐在床上。“希年,我拉肚子拉的厉害,你帮我找点药吃吧!”“好的。”我爬上床找装药的小袋子,发现止泻的药早没有了。“李蓓,你在苏周柜子里找找吧,她药多。”我坐在床上对李蓓说。“好。”李蓓的柜子和苏周的柜子挨在一起,正打开苏周的柜子的时候,苏周推门进来了,看到李蓓在翻她的柜子,脸色一变,把手里拎着的饭盒往桌上重重一放:“你翻我柜子做什么?”“我肚子疼,找点治拉肚子的药。”李蓓解释说,“希年也知道的。”苏周急急的把柜子关上,说:“以后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要随便翻我的柜子!”李蓓顿时怔住了,回头求助的看着我,我也感到十分的莫名其妙,暗自对苏周反常的反应寻找着合理的解释。
小草子
发表于 2006-7-3 16:39:22
没人看我就不接了。
帅気⑩哫
发表于 2006-7-3 16:41:01
继续啊~分都加了得贴完啊~谁能一下子就看完呢
dddd
发表于 2006-7-3 20:45:26
期待后续啊,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gwqfb
发表于 2006-7-6 11:41:59
哎呀,快点继续啊,我都看了两天了,大家也都是慢慢看的嘛
楼主啊,行行好啊,这么好看的帖子就一次性巾完吧
现在看一半心里真不舒服呢
我明天再来看啊,一定要继续啊
aids_ag
发表于 2006-7-6 11:43:10
太长了懒得看
小草子
发表于 2006-7-6 16:36:09
来啦。来啦。但先说明。因为这个故事的作者已经跟出版社谈好了。所以结局是网上没有的。估计大家只可以在书店找了。
我在正在找更新。很喜欢这个故事。如果大家谁发现了更新。贴上来好吗
小草子
发表于 2006-7-6 16:37:39
五十四
回宿舍的时候,李蓓正半坐在床上。“希年,我拉肚子拉的厉害,你帮我找点药吃吧!”“好的。”我爬上床找装药的小袋子,发现止泻的药早没有了。“李蓓,你在苏周柜子里找找吧,她药多。”我坐在床上对李蓓说。“好。”李蓓的柜子和苏周的柜子挨在一起,正打开苏周的柜子的时候,苏周推门进来了,看到李蓓在翻她的柜子,脸色一变,把手里拎着的饭盒往桌上重重一放:“你翻我柜子做什么?”“我肚子疼,找点治拉肚子的药。”李蓓解释说,“希年也知道的。”苏周急急的把柜子关上,说:“以后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要随便翻我的柜子!”李蓓顿时怔住了,回头求助的看着我,我也感到十分的莫名其妙,暗自对苏周反常的反应寻找着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希年生病的时候你就那么细心的给她准备药吃?对我你就漠不关心呢?”李蓓坐在床上,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估计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的原因,恶劣的心情使得她的脸色越发苍白。“我已经说过了,从今以后,不管是谁,都不可以翻我的东西,拿我的东西。”苏周这时说话的语气和平常相比,基本上可以用‘恶狠狠’来形容了,她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小瓶药,扔到李蓓的床上,随手关上柜门,居然顺手挂上了锁!“好了,吃药吧,以后需要药就跟我说一声,但是不要再翻我的东西了。”苏周又强调一遍,爬下床来,站到桌边拿着饭盒把菜均匀的分到我们三个的饭盒里。“来,吃饭了。”苏周把饭盒递到李蓓手里,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过火,她的语气平缓下来。
“苏周……”我觉得今天苏周的无名之火有点奇怪,但是又想不通她是为什么。心里是知道她这段时间实在心情不好,换了是谁,可能都会在平时不会注意的小事情上变得冲动易怒,要是我,也许比苏周更夸张呢。这么想着,也就释然了,给李蓓使了个颜色,便爬下床,坐下来和苏周一起吃饭,一边安慰着李蓓,一边从脑海中搜寻着有趣的事情讲给她们听,李蓓的心情似乎慢慢的改善了些,可是苏周的神情却一直那样的严肃凝重,直到饭菜吃完,她的脸上始终没有绽放过丝毫笑容。
李蓓拉肚子的症状持续了好几天都没有什么缓解。我们好说歹说终于把她拽到校医院输液,不知道怎么回事,李蓓特别怕去医院。从医院回来,回到宿舍,远远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寝室门口!揉揉眼睛再看,没错,真的是妈妈!
“妈……”我高兴的跑过去,一把抱住妈妈:“您怎么来了?”
“给你个惊喜啊。”妈妈拍着我的后背,笑着说。
“阿姨好!”苏周走到我们身边,“我是苏周。”她自我介绍着。
“好,是苏周呀,常听希年说起你,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呵呵,原来是个可爱的小姑娘,看起来比我家希年还小一些呢。”……寒暄一番后,妈妈带我们出去吃饭。
“妈妈,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我看呀,您不光是想我了吧?”我给妈妈夹了一筷子菜,问道。
“傻丫头。这次来,不光是看看你,其实,也是想来看看淑华。上回听你说起她,我这心里头啊,就一直记挂着。总觉得淑华肯定是遇见什么不顺心的事了,过得不开心了,所以才断然的舍弃了……这么多年的老朋友……她也不主动给我来个电话……”妈妈黯然的说。“想起当年,淑华的人缘挺好,人踏实又善良,大家都很喜欢她,也没有闹过什么矛盾,当时我把她当最好的朋友啊,我打心眼里觉得她好……”我吃着饭,津津有味的听着妈妈讲那些过去的事情。这时苏周猛的拉了我一下,我看看她,读懂了她目光里的含义,于是对妈妈说:“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和您一块去看望陈阿姨吧。”
“哎……你们这些小孩子,还是别去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妈妈说。
“哎呀妈妈,我保证,我和苏周不会打扰您和陈阿姨叙旧的,再说,您不还得需要我这个向导么,您就带我们一起去嘛。”我对妈妈施展着自己修练了十几年的撒娇功夫,知道妈妈一定拗不过我,肯定会带我们去的。妈妈无奈的摇了摇头,我高兴的倚在妈妈肩头:“我就知道妈妈最好了!”
晚上又一次走在去陈阿姨家的路上,我的心情和上次相比已经变得好了许多。
相信这次苏周的心情也会和上次有很大的不一样吧。其实我们都怀着积压已久的企盼,企图能从这次去探访陈阿姨问出点什么,相信不会像上次那样失望吧。
这次陈阿姨倒是很快就开了门。看到妈妈,她愣住了。“淑华——”妈妈轻轻的叫出了她的名字,眼里激动的闪着泪花。
“宇婷?是你么?”陈阿姨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双手互相揉搓着不知道往哪里放:“快,快进屋里坐!”陈阿姨一把我们迎进屋,就立刻去忙活着给我们泡茶。
“淑华,要不是希年,我还找不到你。这么多年了,你过的好吗?”妈妈端着茶杯,还没顾得上喝,就问到了这个困惑她多年的问题。
“你也真是……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想,是不是自己无意中错在哪里了,怎么连跟自己最好的淑华,都会突然失去联系了呢?我一封封的给你写信,一次次的去收发室问信,可是你,就吝啬的再没给我半点消息……”妈妈叹了一口气,从头到脚看着陈阿姨好几个来回,似乎在寻找着多年前记忆中的那个青涩少女。
“唉。都别再提了……宇婷,不知不觉,我们都已经老了。”陈阿姨的眼圈红了,看着妈好的时候,神色里多了几分愧疚。
妈妈看了看四周,我们也随之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屋子的内部。
屋子里陈设十分简单,除了必要的家具,基本上没有任何装饰性的摆设,大至桌布窗帘,小到电视机罩,全是单一的颜色毫无花式。
“
维国呢?你没有和他在一起吗?”妈妈问道。
“啪”的一声,陈阿姨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茶水四溅开来,我和苏周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景。
“怎么了?”妈妈十分惊讶:“没烫着吧?”
陈阿姨回过神来,蹲在地上收拾起来,声音哽咽:“别提他了……”
“淑华!到底怎么了?”妈妈赶忙过去安抚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陈阿姨掩面抽泣起来。
“宇婷,晚上就住在我这里陪我好吗?”许久,陈阿姨抬起头,拉住妈好的手,望着妈妈恳切的说。妈妈没有反对,转过头来对我和苏周说:“你们两个回宿舍去吧,今晚我住阿姨这里了。”虽然我和苏周还想着……但是看到这样的场面,我们也不得不暂时打消了念头。
退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看陈阿姨,她像个孩子一样伏在妈好的膝盖上恫声哭泣,好像心里积压许久的苦痛终于找到了出口,即使在那么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白发也是那么赫然,我突然开始自责起来,如果释放会带来如此大的钝伤,为什么不让她继续自我保护着隐藏呢?
和苏周走在回去的路上,夜风习习的很是有些凉意。“你觉得陈阿姨是不是有很多秘密?”“可能吧,那个年代的事情,她们毕竟是刚经历完文革的第一代大学生,有很多事情都不像我们现在这样嘛。”“唉……看陈阿姨,好像是有什么苦衷的……”“对了,那个维国是什么人?”就这样,我和苏周你一言我一语的走到了宿舍里。看到李蓓裹着被子在床上缩成一团。
“李蓓,打了针以后好点了吗?”苏周上去摸摸她的头。李蓓的头滚烫滚烫的,烧的不轻。“报应……报应……”她微微睁开眼睛,看见是苏周却仿佛不认识似的,她边往旁边躲边迷糊不清的喊。
“李蓓!”苏周大喊了一声。“嗯?”李蓓身子微微震了震:“你们回来了?我的头好疼……”
苏周从药盒子里摸索了半天,拿出一些药来,“希年,你倒点水,给她吃点退烧药。这些是你的,你也预防一下。”苏周把药装在两个小药盒里,分别放在我和李蓓的桌上:“别弄混了啊!”她交待着。
“到底是什么病啊?早上校医明明说是急性肠胃炎,怎么这会儿就发烧了起来?”我边倒水边说着。苏周想了想:“可能她吃坏了肚子,又受了凉,也可能是受了凉,才又拉肚子又发烧的吧?”我把药和水杯递到李蓓的手里,她斜坐起身子吃了药,又躺下了。
夜深了,伴随着她胡乱的梦呓和轻微的呻吟,我们昏昏的睡去。
夜里醒过来一次,有着片刻的清醒。拧开应急灯,又翻看了一次苏媛的日记。拿着自己的照片对照着苏媛漫画的沁娣,真的很像。窗外有风声呼啸,从窗缝里透出来的风,轻轻的掀起窗帘。
我爬下床,走到窗台边,紧了紧窗户,凉飕飕的风吹在手上,异样的像是抚摸。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只惨白而瘦弱的手臂,透过玻璃伸进来,轻轻的搭在我的手背上,却没有重量。我惊的连喊都喊不出来了,想抽出手来,猛甩,却怎么也甩不掉。
就在这个时候,一张脸浮现在面前,那是一张和自己多么相象的脸啊,我惊讶的忘记了害怕,呆呆的注视着。
这张脸是如此的平静柔和,“她”的眼睛同样注视着我,在“她”的眼底,却流淌着无法言谕的忧伤,她张嘴说了什么,我一个字也没有听见,或者说,我什么声音也没有听见,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她松开手,无声的坠入了夜色无边的黑暗中。
我打开窗往楼下望去,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分明。风呼呼吹进来,拍打着窗户哗哗的发出响声,苏周醒了,坐起身来打量了我好半天:“又看到什么了吗?最近好像只有你一个人特别的异常。”
那双幽怨的眼睛在我脑海中盘旋来去挥之不去,我什么也没有说,默默的关上窗,爬上床。“‘她’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呢?”带着这样的疑问,我沉沉的睡去,直到天色大亮。
广播不停的响着,我们都洗漱完毕了可是李蓓还缩在被子里,探探她的额头,已经不烫了,大概是身体虚弱太过疲倦吧,还是不要打扰她,让她多休息一下。
“李蓓在吗?”响起了几声敲门声,门被推开了,是同学小言。“小言,你不是在外面住吗?怎么回来了?”苏周问她。
“我……我来看看李蓓。”小言小声说,走到李蓓床前,放下一兜苹果:“蓓蓓……你好点了吗?”李蓓沉沉的睡着,没有搭理她。“她病的挺严重的,先是肠胃有问题,昨天又烧的厉害。”苏周撇了她一眼,似乎言语间不能自制的敌意。
“啊?怎么会这样?都是我不好……蓓蓓……”小言轻轻的拍了拍被子里面的李蓓,李蓓翻了个身,微微的响起了鼾声。
“你怎么不好了?”我不禁觉得好奇,小言难道还能故意让李蓓生病不成?
“我……哎呀……我真不该吓她。”小言说,继而又自言自语的嗫嚅:“不可能和我吓她有关的啊,我也只是开个玩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