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频率91.4 兆赫

豌豆宝宝

1．伊若和一台调频器

    我叫伊若，在成都的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试用期600块人民币。偶尔会利用上班空闲的时间偷偷写点文字赚点儿稿费，但那种情况少之又少。所以，我很穷。为了节省开支，我在三环路附近租了一间又破又旧的便宜民工房，10平方米的一个单间。屋子里有一张单人床，还有一张满是灰尘的桌子。用食指轻轻在桌面一划，立刻清晰地出现一条杠。

    早晨6点30分出门，走两站路去坐公交车，再转两趟车到公司；下午6点再转两趟车，走两站路回来。

    每天在公共浴室洗澡，走很远去上公厕。

    有天晚上从公厕出来，发现有个人一直跟着我走，怎么也甩不掉。吓得我冲回小屋就躲在被子里号啕大哭。

    在那些日子里，只有一台调频器成为我惟一的精神支柱。调频器是一个傍了大款的朋友留给我的。每天8点，我会准时地调到成都电台频率为 91.4 兆赫，听一个叫“浮华渐退”的节目，那个男主播，会念许多让人疼痛的文字。那声音，如同是从清泉里漂浮上来的一样，干净，澄澈。我不确定我究竟是爱上他的声音，还是他这个人。

    三个月后的一天清晨，陈志强用一口川普宣布：“伊若，从下个月起，你的薪水涨到1000块。”

    陈志强是每个月支付我薪水的头儿，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向上翻，一脸施舍的表情。

2．情人节，酒吧里的邂逅

    2003年2月14，不属于我的情人节。我独自坐在伊藤洋华堂的门口，点上一根烟，草莓味道的dj-mix，神情淡漠地看着每一对从眼前经过的情侣，一张张洋溢着幸福的笑脸，一束束嫣红欲滴的玫瑰。

    狠狠地抽完烟烟，心里怅然若失。没有人送花给我。

    扔掉烟头，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我翻出包里焉瘪瘪的钱包，里面安静地躺着两张粉红和一张草绿的纸。呵，二百五十块！自嘲地笑了笑，我的确是个250。

    我决定去一家间小小的酒吧放纵自己一把。之所以选这种小酒吧，一是不用花太多的钱，二是不会遇到公司的同事或者熟识的客户。直接坐了72路公交车去，十五分钟后，我已经出现在酒吧的门前。

    推开沉重的木制门，在高高的转椅上坐下。浅笑如水地对侍应生说：“两瓶百威。”然后悬着两条腿晃荡着沉默。

    吧台上的影碟机里放着王菲的歌，她用空灵的声音唱：看见的熄灭了，消失的记住了，我站在海角天涯，听见土壤萌芽。等待昙花再开，把芬芳留给年华。彼岸没有灯塔，我依然张望着，天黑刷白了头发……

    喝完一整瓶百威的时候，一个英俊的男人来我旁边坐下，嘴角有坏坏的笑。

    我笑着把酒瓶口对着我的唇，大口大口灌下，同时，在想着这个时候“浮华渐退”的男主播又会在念什么文字呢。

    恍惚中，我听到有人轻轻的在耳边说：“不会喝酒还喝那么多，真是傻孩子。”只是一瞬间，我便晕眩。我像一个傻子一样抬头看他，白皙的脸，明净的额头，深邃的眼。心底有一种东西慢慢暴烈开来，既渴望又恐惧。只此一眼，情根深种。

    “你是谁？”我颤颤地开口。

    “颜落。”  

    颜落！ 91.4兆赫 “浮华渐退”的男主播！“可是，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电台里做节目的吗？怎么，怎么会……”

    “呵，真是傻孩子，我可以请假的。” 他轻笑。

    我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颜落清清楚楚地坐在我的对面。事实证明，我并没有喝醉。

    我拉住颜落一并从转椅上跳下来，然后直接投入他的怀抱，夸张地像只八爪章鱼一样紧紧地勒紧了他的腰。“颜落，偶像，给我签个名吧！”

3．跟颜落回家

    喝完第二瓶百威，我把头放在颜落的肩上说：“颜落，你干嘛把头晃来晃去的啊，晃得我眼都花了！”

    他一愣，随即探过手来环住我的腰，说：“伊若，走吧，我们回家！”

    “好，我们回家！不过是你回你的家，我回我的家。”我摇头晃脑地说。

    “呵呵，傻孩子，你现在这样能找到你的家在哪儿吗？只有像我这么好心的人才会收留你。”颜落招了一辆计程车，把我塞进后座，紧跟着坐在我的身旁。

    车子七拐八拐之后，在一幢公寓前停下。下车，乘电梯，开门，这一连串的事他做得很利落。

    “看你挺瘦的啊，怎么背着就那么沉呢？”颜落把我放在床上，终于忍不住抱怨。

    “我这叫‘看似弱柳扶风，实是肥肉满身’懂不懂啊你。”我拿眼横他，然后说：“颜落我想洗澡。”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他无奈地笑，“你要洗澡？”

    我点点头，走进浴室。

    温热的水顺着我的皮肤滑下，我想起刚才酒吧里王菲歌里的最后一句：紧握着我火把，他来我对自己说，我不害怕我很爱他。然后就轻轻地笑出声来。

    擦干身体，穿上颜落的衬衣，用衬衣的下摆在腰际打了个结，然后径直走到他的床前。我在他身边躺下，捉过他的一只手臂枕在我的头下。鼻端传来淡淡的青草香水的味道，立刻让我的心“突”，“突”地加快跳动，似乎快要蹦出胸膛。

    我把手覆在颜落的眼睛上，感觉他的睫毛在手心里微微颤动。

    “伊若，你……”他惊讶于我的清醒。

    “开玩笑！小小的两瓶啤酒，怎么可能醉倒我？”说完，我把我的唇，覆上他的。颜落探过手臂把我紧紧抱着，狠狠地吻我。

4．幸福着失业

    第二天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没醒，熟睡中的颜落像一个孩子。我在床头留了张纸条，告诉他我去公司，并留下了公司的电话号码。我心里期望着他不会昨夜发生的事当作成一夜情。

    陈志强是11点40踏进公司的。一进门直接点了我的名，“伊若，你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难道是我上班的时候写稿子的事被告密了？可我总共就只写过三、四篇而已，不至于就因为这个炒我吧？

    硬着头皮跟在陈志强身后，心里忐忑着。

    “把门关上，坐下吧！” 陈志强坐在老板椅上朝我扬了扬下巴，眼睛里闪过一抹古怪。

    我关上门，在他对面坐下，低着头一副小媳妇儿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心里想陈志强你要是敢因为这个炒我鱿鱼，我立马让你尝尝我伊若的天马流星拳。

    两分钟过后，陈志强果然挨了我一记拳头。不过不是因为他解聘我，而是他说：“伊若，你跟我一年，成都的房子随便你选一处，并且我会定期往你户头里汇钱，作你的生活费。怎么样？”我抬起头，对着他笑了笑，说：“陈志强，你个老混蛋，xxxx！”然后往他的下巴上狠狠地挥了一拳。

    陈志强捂着下巴愤怒地咆哮：“伊若，你这个小贱人，臭婊子，从现在开始，你给我滚出鸿浩的大门！”

    鸿浩是我工作了三个月零十四天的公司。

    微笑着摔上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走回我的办公桌前收拾我的东西。

    我把那几篇稿子从文件夹里抽出来，叠好，放入手袋里，款款地向大门走去。

    “伊若，你的电话！”前台接待陈静叫住我。

    听筒里传来的是那个干净的声音，“伊若，什么时候下班？我来接你吃午饭好吗？”

    我所有的委屈都被这一句话熔化，眼泪扑簌着落下来：“颜落，我现在就下班，而且以后都不用在这里上班了。”  

    “怎么了？你别哭，就算被解聘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以后多赚点钱养你！你在你公司楼下等我，我马上打车过来接你！”

    见到颜落的时候我冲过去一把抱住他，把眼泪和鼻涕都蹭在他的衬衣上，然后说：“颜落你听我说，你先别打断我！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你可不可以也喜欢我？”

    他轻笑，“我怎么能不喜欢你!从在酒吧里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的心就已经沦陷。”所有的情意都在那双狭长的眼睛里闪闪烁烁。

    我幸福的大声喊“呵，被炒了算什么！还有颜落养我，颜落说他会爱我！”

5．伊若和颜落的甜蜜小日子

    “我看过你写的那几篇文字，有些底子。以后你写好的稿子就拿给我吧，既可以在浮华渐退里读，又可以付稿费给你。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颜落抱住我，得意地说。

    “呵，真是新时代会持家的好男人，那我以后可就指望你了啊！我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颜落的身上，凑近他的脸使劲地蹭。

    “还有还有，你不可以骂我，更不能打我；我不开心的时候，你不能陪我不开心；对我喜欢的，你要像春天般温暖；对我不喜欢的，你要把他当成阶级敌人来看。”

    “伊若你这个傻孩子！” 颜落一个劲地笑着说，“行，对你喜欢的，颜落一定给予温暖的关怀；对你不喜欢的，颜落必定狠狠地进行批斗。”

    于是我在白天写稿子，颜落在晚上8点念我的文字。出自我手中的这些文字，不再疼痛，它们如同我一样，全是幸福。

    空下来的时候，我会对着他幸福的傻笑，会和他淘气，会和他坐在窗台上看天边的斜阳。

    颜落不做节目，我也不写稿子的时候，我们去地摊上买用水晶串起的珠链，比质比价，斤斤计较；一人一个大大的冰淇淋，一家一家商场挨个的逛下来，看了女装看男装，看了男装看童装，走到脚板发软，看到两眼发花……

6．想听一个故事吗

    可是这些幸福，短暂得像稍纵即逝的昙花。

    颜落会在做完节目后第一时间赶回家来陪我，可那晚快十二点了颜落还没到家，我一次又一次地拨打颜落的手机，却总是听见一个优美而冰冷的声音说：“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已关机或已超出服务区，请稍后再拨。”终于想起给他的单位打电话，对方告诉我他早已下班多时。

    12点40，颜落终于回来，满脸的哀伤。

    “你去哪儿？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你的手机都打不通？”我从沙发上跳起来上前抱住颜落。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说：“伊若，你想听个故事吗？”

    不等我开口，他便径自说：“从大学开始，我和一个叫烟烟的女子谈了五年的恋爱。那时候我们很穷。后来她结婚了，新郎不是我，她成了一个富伤的妻子。她说她很想嫁给我，可是却不想过那种连买菜也要斤斤计较，分分计算的日子。她说她不是不相信我有能力让她过上好日子，只是不相信她自己能一直等我。
　　和烟烟在一起的时候，我只有一颗爱她的心和无限的付出，直到分手了以后，我的心也就跟着空了。”

    多么俗套的故事！

    “那么，我的出现，只是一种填补是吗？”我平静地说。

    真是可笑，原来我所谓的幸福，不过是一种满足罢了。

　　颜落没有回答我，继续说：“烟烟的父母反对我们在一起。烟烟说她是一个不相信承诺的人，尽管我说我一定会好好工作，争取让她的父母改变态度。但这仍然不能改变什么。

　　今天下班路过一家酒店的时候，她正在那里一个人吸烟。

　　那一瞬我胸口里的某种东西立刻就碎了，一股浓烈的冷意刹那间就渗浸了我的每一寸肌肤。她坐在我面前有些凄凉的笑着说她离婚了。

　　她说她常常想起和我在一起的日子，他说她后悔了。就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的那些回忆，如潮水般涌上来。”

　　我蜷起双腿，把头埋在腿间哈哈地笑，“颜落你为什么要让伊若伤心呢？伊若是这样地爱你。”然后抬起头，狠狠地抓着他的手吼：“你为什么要让伊若伤心！”

    颓然地放下手，“我是不是很傻，那么的爱你，竟然一点也不了解你。关于你的过去，我一无所知。”

    颜落紧紧地抓住我的肩膀，他说：“你所有的爱我都知道，如果不碰见烟烟，我会全心全意爱你，可是，看到烟烟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始终都不能忘记过去。是我亏欠你的一往情深，伊若，不敢奢求你的原谅，我会以最快的速度从你面前消失。”

7．终究是离别

    颜落收拾好他的行李，说：“伊若对不起！”

    我咧开嘴露出一口白净的牙，做了一个笑的表情，“颜落你就要走了吗？我送送你吧！”

    走到楼下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抬头望了望我们曾经共度了八个月的家。

    “房子的租金我交到明年的七月的。”

    我说：“哦，好。”

    此时的夜，是一片潮湿的冰冷，如同我的心。

    “就送到这里吧！”颜落在离公寓不远的地方再次停下。

    “我不能再送送你吗？”  

    “不用了，总是要走的。”他低声说。

    “能让我再抱抱你吗？”此刻我的语气里已满是乞求。

    颜落迟疑了片刻，终于点点头。

    我钻进他的怀里，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腰。听着他心口的心跳，一声一声，都是在叩响着离别。以后，这个怀抱就不再是属于我的了，尽管，我是那样的不舍得。

    颜落的双手慢慢地收紧，“傻孩子，以后没有我照顾你，你要自己多关心自己，知道吗？每天记得按时吃饭，早点睡觉。”

    “我走了。”颜落放开我，退后一步说。

    我点点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再见。”

    颜落转过身，招了辆出租车。一步步向前，没有回头。

    我站在原地，看着颜落的背影渐行渐远，我急急地伸出手去，想要拉住他，哪怕是一襟衣角，可手指全然落空，徒劳地蜷着，最终化为一个落寞的姿势。

8．无可挽回的谢幕

    回到颜落的屋里，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青草味道，那么熟悉。只是，他已离去，带着我的心消散在这个城市。我疯狂地在键盘上打字，想要记下颜落带给我所有的一切。

    写完它们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我输入“浮华渐退”的专用邮箱，点击发送，然后才躺在床上把自己捂在被子里，许多的片段匆匆地从脑海里闪过，然后终于睡去。

    再睁开眼的时候已是晚上7点50。我打开调频器，调到91.4 兆赫。

    8点，浮华渐退。没有颜落的声音，那个如同从清泉里漂浮上来的干净，澄澈的声音。

    新来的男主播声音低沉，像是重金属碰撞后的沉重。他念着一个叫伊若的女子写的文字：所有的开始，都是结束。不过是相遇，不过是相爱，不过是伤心，不过是别离。有什么关系呢？

苹果虫虫

蛮伤心的！！

elvia66666

谢谢豌豆宝宝每次给我们带来这么好的文字。

大多的爱情故事都是悲剧收场吧，这样才够凄美！

Cissusling

烟花的美丽是瞬间的，留下的是它永远的孤寂。





<embed src="rtsp://real5.mtvtop.net:554/rmserver5/temp/temp2/ruandanqing/203.rm" type="audio/x-pn-realaudio-<BR>plugin"controls="ControlPanel,StatusBar" height=45 width=320 autostart="true" loop="true">

豌豆宝宝

呵呵,谢过版主.
不过以后可能豌豆很少写文字,这篇是很早以前写的了.
自上个月,豌豆就不曾再动过笔了.或许以后也很少再写了.

yuki0090

迷惑

yxonline

为爱封笔？为生活折腰

zjsfreeme

文笔厉害,顶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