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春秋初年中原各国形势 公元前771年(周幽王十一年),周幽王死(周幽王是个有名的暴君,他在位时,进一步激化了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他又废申后和太子宜臼,改立褒姒为后,以褒姒生子伯服为太子。申后父申侯联合犬戎和吕、[曾阝]等国,引兵攻镐京。幽王兵败,被犬戎杀死于骊山下,西周亡。),子宜臼继位,是为周平王。由于镐京残破和犬戎的威胁,周平王于公元前770年(周平王元年),在郑武公、晋文侯、卫武公、秦襄公等卫护下,迁都洛阳(今河南洛阳王城公园一带),史称东周。东周包括春秋(公元前770-476年)和战国(公元前475-221年)两个时期。前者为奴隶制瓦解时期,后者为封建制确立时期。 春秋时期因与孔子所撰《春秋》年代相当,故以此书得名。但有关史籍所记春秋时期的上下年限,与《春秋》年代并不一致。《春秋》一书始自公元前722年(周平王四十九年),终至公元前481年(周敬王三十九年)。《史记·六国年表》记自公元前770年至公元前476年(周敬王四十四年),司马光《资治通鉴》所记起始年与《史记》同,终点则至公元前403年(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为了叙述方便,我们采取流行说法,即把春秋时期定在公元前770年至公元前476年。 公元前770年周平王东迁,是中国历史上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周王室从此更加衰微,辖地仅剩下成周方圆一、二百里,即今豫西一隅之地。周天子的“共主”地位名存实亡,王室经济日绌,各诸侯国不再朝聘贡奉,周天子不得不转向诸侯“告饥”、“求金”,奴隶制政治、经济已面临全面崩溃的危机。 与此同时,各地邦国林立,除地处黄河中下游的“虞、夏、商、周之胤”的华夏诸国,仍为当时经济中心之外,地处黄河上游和长江流域众多邦国也日益发展强大起来。所谓夷戎狄蛮的各周边民族在华夏先进经济、文化影响下,或内迁或向中原各地发展势力,形成“南夷与北狄交,中国不绝若线”(《公羊传·[亻喜]公四年》。)之势,时而对中原各国构成严重威胁。 《史记·周本纪》说:“平王之时,周室衰微,诸侯强并弱,齐、楚、秦、晋始大,政由方伯。”随着周王室的衰微和各国政治、经济发展的不平衡,一些邦国强大起来了,他们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帜,“挟天子以令天下”(《战国策·秦策一》。)展开了争当“霸主”的角逐,以获得昔日周天子享有的政治、经济特权。恩格斯说:“卑劣的贪欲是文明时代从它存在的第一日起直至今日的动力。”(《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1卷,第201页。)从此,中国历史正如孔子所指出的,原来“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进入“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大夫出”,出现了阶级斗争,民族斗争空前复杂尖锐的局面。这就是春秋时期政治形势的基本特点。 春秋初,见于史书记载的,中国境内约有一百多个诸侯国。在黄河中下游的,主要有周、郑、卫、齐、鲁、宋、杞、陈、蔡、曹、滕等国;在黄河上游的,主要有秦、晋、虞、虢、梁、[艹/内]等国;在长江流域和江汉地区的,主要有巴、楚、随、申、息、邓、郧、绞、州、蓼、吴等国。夷、戎、狄、蛮等众多民族则杂处错居其间。《国语·郑语》说:“及平王之末,而秦、晋、齐、楚代兴,秦景(庄)、襄于是取周土,晋文侯于是定天子,齐庄、[亻喜]于是乎小伯,楚[虫分]冒于是乎启濮。”楚国经周代的发展,春秋时期就脱颖而出,登上与中原大国争霸的舞台。 二、熊通称王与在江汉地区的开拓 周平王东迁,正值楚国君若熬(熊仪)二十一年。若敖在位二十七年,于公元前764年卒。卒后其子霄敖(熊坎)立,在位只六年。霄敖死后,其子熊[目旬]立,是为[虫分]冒。[虫分]冒在位十七年,至公元前701年卒,其弟熊通杀虫分]冒子而代立,是为楚国历史上著名的楚武王。 从公元前770年至公元前741年的30年间,是春秋大国争霸揭开帷幕阶段,也是楚国崛起时期。《左传·宣公十二年》说:“若敖、[虫分]冒,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可见若敖、霄敖、[虫分]冒三代,都是身体力行,率领国人部族,继承先辈事业,埋头实干、艰苦奋斗的国君。其时,中原国家,如郑、齐、晋等初露锋芒时,楚国亦以积极进取精神,向周围地区发展。《左传·文公十六年》载:“先君[虫分]冒所以服陉隰也。”《左传》这里是叙述楚庄王攻打庸时,师叔建议学习先君[虫分冒用骄兵之计打败陉隰之例,来制服庸。可见[虫分]冒是很会用兵的国君。陉隰,孔疏:“本是他国,[虫分冒始服之也。”顾栋高《春秋大事表》说:“荆州府以东多山[奚谷]之险,因名。”又,《国语·郑语》所说的[虫分]冒“始启濮”的濮(韦注:“濮,南蛮之国。”),是一个古老的部族,曾参加过周武王伐纣的战争,散居在楚之东西南部,与楚人为邻,号称百濮。虫分]冒攻打陉隰、濮人,表明楚国经长期惨淡经营后,乘周平王东迁、诸侯坐大之际,也决心沿着熊渠开辟的道路,大胆地取进攻态势了。若敖、霄敖、[虫分]冒三代的积聚与进取,无疑为熊通果断地僭号称王及其扩张,创造了条件。 公元前741年,[虫分]冒熊[目旬]卒,弟熊通杀[虫分]冒子而代立(此从《史记·楚世家》。杜预《春秋左传集解》则以熊通为虫分冒之子),是为楚武王(前740椙?90年)。他在位期间,正值东周衰微,中原诸夏亦较混乱之际。郑是姬姓国,但郑桓、武、庄公三代,却乘机发展自己势力,与东周王室矛盾公开化,由周郑“交质”发展到“交恶”,公元前707年终发生大战,结果周王师惨败,周桓王也被射中了肩膀。周天子的威严扫地,郑国俨然成为春秋初之霸主。但郑毕竟处于四战之地(郑与东周王室比邻,都新郑(今河南新郑)),并无长足的实力,郑庄公也只是昙花一显的人物。晋国内乱不止,孝、哀、闵侯均为庶支所杀。齐初政局不稳,特别是齐襄公因与其妹、鲁桓公夫人文姜私通而杀鲁桓公;又言行无常,欺凌大臣,导致内乱,齐襄公终被杀。秦居西陲(今甘肃天水南),至公元前753年(秦文公十三年),秦初有史以记事。后虽向东发展,但始终为黄河和河东强国所阻。这种形势对楚国显然是极其有利的。 熊通即君位后,一方面利用先君“甚得江汉间民和”的有利形势,着力经营,增强实力;另一方面谨慎地向周围开拓,以巩固后方。据《左传·庄公十八年》追记:“初,楚武王克权,使缗尹之,以叛,因而杀之,迁权于那处,使斗敖尹之。”权、那处,均在今湖北荆门南。权,子姓,商武丁之后裔,是历史悠久的古国。熊通灭权后,又迁于那处,灭其国改为县,任命县尹,是春秋初年最早设县的行政改革(顾颉刚指出,权县是“春秋第一县”(见《禹贡》卷七:《春秋时代的县》))〗。又据《左传·哀公十七年》记子谷语:“观丁父,[若阝]俘也,武王以为军率,是以克州、蓼、服随、唐,大启群蛮。”[若阝],今河南淅川西南。州,今湖北监利,蓼,今河南唐河南。上述各地,除州外,均在汉水中上游。熊通攻占这些方国后,又大力开辟南蛮之地,国力大大增强。中原国家对此极其惊恐,公元前710年(周桓王十年,楚武王三十一年),郑庄公与蔡桓侯在邓(蔡地,今河南漯河市东南)相会,讨论对付楚国的计策(《左传·桓公二年》。)邓之会,反映了中原国家对楚国日益强盛的惴惴不安的心态。熊通在后方立住脚跟后,就决心扑向汉东,解除“汉阳诸姬”对楚国的威胁。经郑重考虑后,他首先把进攻目标指向随国。“汉东之国,随为大。随张,必弃小国,小国离,楚之利也”(《左传·桓公六年》。)公元前706年(楚武王三十五年),熊通率军攻随,驻于随地瑕。随侯指责熊通攻随无礼,熊通回答说:“我蛮夷也,今诸侯皆为叛相侵,或相杀,我有敝甲,欲以观中国之政,请王室尊吾号。”(《史记·楚世家》。)随侯答应为之周旋,熊通见随无可乘之隙,便收兵回国了。对熊通的尊号(王)要求,随侯果然向周王室作了转告,结果遭到拒绝。 熊通得知周王室不肯尊他为王的消息,愤怒地说:“吾先鬻熊,文王之师也。早终,成王举我先公,乃以子男田,今居楚,蛮夷皆率服,而王不加位,我自尊耳。”(同上。)〗于是自立为王,称为楚武王。这年为楚武王三十七年(公元前704年)。另据《左传·桓公八年》载,这年夏,楚武王在沈鹿会合诸侯,黄、随不来参加。楚武王一方面派[艹/为]章前往黄国进行指责,另一方面又亲率军以攻打随国。经速杞(随地)一战,随军溃败,随侯逃跑。同年秋,楚迫随订盟而回。随不参加沈鹿之会当然是秉承周王室的意旨,后被楚国打败,不得不屈服订盟,说明随侯已被迫尊熊通为王。这样,熊通先在沈鹿会合诸侯,尊王之举得到诸侯的支持;后又用武力打败随国,迫使姬姓国随侯的承认,熊通的王位地位也就合法化了。 熊通称王后,立即向濮人大举进攻,“始开濮地而有之”(同上。),占有今川、鄂交界的广大地区。公元前703年(楚武王三十八年),巴(在鄂西,后迁川东)君遣使至楚,请与邓通好。楚武王允许,派大夫道朔送巴使往聘,半途被(邓属邑,今湖北襄樊市东北)人劫杀。楚、巴于是出兵围,邓来救,结果邓被打败,人宵遁。公元前701年(楚武王四十年),楚屈瑕将与贰、珍结盟。郧为阻遏楚国势力东进,驻军于蒲骚(郧地,今安陆东南),联合随、州、绞(今郧县西)、蓼等国,谋略攻楚。楚屈瑕、斗廉乘随等四国军队未至,出锐师袭击蒲骚,大败郧国军队,其他各国军队不敢出,贰、轸只得屈与楚订盟。在这次军事行动中,斗廉(楚大夫)富有战略斗脑,表现突出。他提出“师克在和,不在众”,只要自己团结奋战,就不怕敌之众多。当屈瑕按惯例要先占卜,斗廉反对说:“卜以决疑,不疑何卜?”(《左传·桓公十一年》。)体现了楚人朝气勃勃、积极进取的精神。 公元前700年(楚武王四十一年),屈瑕率军惩罚绞,以“无[扌干]采樵者以诱之”(《左传·桓公十二年》),大败绞师,迫其订城下之盟而还。第二年,楚武王又命屈瑕攻打罗(今湖北宜城西)。屈瑕曾败郧、绞军队,倨傲轻敌,不接受建议,不防备,至罗地后,被罗与卢戎(蛮之一支,居今湖北南漳东北)打败,屈瑕自杀。楚武王引咎自责,其他将领免于处分。楚国攻罗虽失利,但经累年频频出击,占领了汉水中上游大片土地,汉东、汉北的道路已被打通,为楚国后来北上争霸,创造了条件。 公元前690年(楚武王五十一年),由于周庄王责备随侯不该承认楚僭号称王,楚武王极其愤怒,不顾自已年迈体弱,亲自领军第三次攻随。据《左传·庄公四年》载,这年春,“楚武王荆尸,授师孑焉以伐随”。杜注:“尸,陈也。荆亦楚也,更为楚陈兵之法。”孔疏:“楚本小国,地狭民广,虽时复出师,未自为法式,今始言荆尸,则武王初为此楚国陈兵之法,名曰荆尸,使后人用之。”孑,即[卓戈],兼有勾与刺两种作用,是一种新式武器。可见楚武王在对周围用兵中,进行了较大的军事改革,既适应远近战争需要,发展了新的战略战术,又以新式武器武装楚国军队,战斗力当已显著提高。楚武王临行前,心跳不舒,但仍统军前往,不幸病逝于军中。令尹(令尹,楚国执掌军政大权的最高官职,见于史料,始在楚武王时设置。)斗祁、莫敖屈重秘不发丧,继续前进,“除道梁[氵差],营军临随”(《左传·庄公四年》。“除道梁氵差”,意在氵差水上架设浮桥,便于行军),随侯恐惧,只得求和。屈重以楚武王特使的名义同随侯在汉水之滨缔结了盟约。随后,斗祁、屈重胜利班师,渡过汉水后才为楚武王发丧。 楚武王在位五十一年,创县制,设令尹,置陈兵之法,进行了一系列的政治、军事改革。又三次领兵攻随,威震东周王室,多次出兵征战,慑服汉东诸国,开拓江汉,扩大了楚国疆域,为楚国的崛起,立下了不朽的功劳。楚武王不愧为楚国奠基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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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楚文王“始都郢”与“始通上国” 公元前690年,楚武王卒,其子熊赀立,是为楚文王(前689?75年)。 楚文王也是一位很有作为的国君,为了奠定楚国的根基,他即位后采取的第一大战略行动就是把都城定在郢(今湖北江陵纪南城)。关于“始都郢”的时间,《世本·居》说是“武王徙郢”;而《史记》的《楚世家》和《十二诸侯年表》都说是楚文王时期,后者说得更加具体:“楚文王熊赀元年,始都郢。”另据《后汉书·地理志》江陵注:“故楚郢都,楚文王自丹阳徙此。”更明确地指出在楚文王继位后,由原都丹阳迁入新都的。楚武王慑服汉东诸国,楚国势力已伸入江汉地区腹地,故楚文王即位后即迁都于郢,实际上是对楚武王战略行动的承袭与发展。 至于始都郢的地址问题,历来众说纷纭,史家意见是不一致的。自杜注为湖北江陵北纪南城起,一直成为流行的说法,也为人们所普遍接受。近人根据史籍与考古发掘材料,进一步考证了郢都的地址问题,提出了很有价值的见解。石泉认为: 春秋、战国的楚郢都及秦汉江陵城应在当时的沮漳二水间(今蛮河流域下游)、汉水以西不远处。今楚皇城遗址(指今湖北宜城西。笔者注)应即楚郢都及其后继城市秦汉江陵城故址石泉《古代荆楚地理新探》(武汉大学出版社出版,1988年10月第一版)。 张正明认为郢都先后有好几个,文王始都郢,在今宜城境。公元前506年,吴师入郢,楚昭王出逃,后虽回郢,但楚吴战争未息,公元前504年,楚王迁都于[若阝],而仍称郢。几年后,楚昭王又迁都于江陵,即纪南城,也仍称郢。故楚国以纪南城为都,长达220年左右(张正明《楚文化史》。)王光镐认为,“如果抛弃一切先入为主的偏见,实实在在地面对纪南城遗址的地层、遗址、遗物材料,它之绝非楚郢都当毋庸置疑”。所谓郢都,无疑是一座相当都城建制的城,……这是一座楚宣王至楚顷襄王元年前后的楚陪都,称“[艹/乔戈]郢”。“真正的楚郢都应在汉水西部的今宜城楚皇城遗址(王光镐《楚文化源流新证》。) 此外,还有其他不同说法,此不一一列举。我们这里采取的是传统说法,即从公元前689年楚文王始都郢(纪南城)起,至公元前278年(楚顷襄王二十一年)秦将白起攻取郢都、楚徙都陈,一直定都在此,前后长达411年之久(其中楚昭王时曾有短时迁徙)。 郢都地处江汉平原腹地,兼有水陆之便,东接云梦,西扼巫巴,北连中原通衢,南临长江天险,不仅自然条件优越,而且战略地位重要,从此成为楚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对楚国的发展与强大,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楚文王定都郢后,表明楚国已牢固地控制了江汉地区。为承继楚武王“欲观中国之政”的意愿,立即全力北进。当时汉东道路已被打通,楚文王的主攻方向是在汉北,以直接叩开北通中原的大门。公元前688年(楚文王二年),楚文王领兵攻申。申,姜姓国,周宣王所封,是原西周王朝控制荆楚的重镇。攻申必经邓。邓在今湖北襄樊市北,是楚文王的母舅之国(楚武王夫人邓曼是邓人。)但它与楚近邻,当时征服邓更有直接意义。邓人对此是有警觉的,如骓甥、聃甥、养甥等三位大臣就力主乘机杀掉楚文王,说:“亡邓国者,必此人也。若不早图,后君噬齐,其及图之乎?”(《左传·庄公六年》。)邓侯不听。楚文王经邓攻打申后,回归时果然又攻打了邓国。楚文王这次虽未灭申、邓,但楚国势力实际上已伸入南阳盆地。 楚文王在北伐取得初步成果后,又图谋东向,以扩大北上的通道。恰在此时,地处汝水之蔡(今河南新蔡西南)和地处淮水之息为息侯夫人息妫发生矛盾,给楚文王出兵蔡、息提供了机会。据《左传·庄公十年》载,蔡侯娶陈(今河南淮阳)女为妻,息侯亦娶陈女息妫,当息妫出嫁息侯经过蔡时,蔡侯无礼,息侯恼怒,遣使至楚要楚文王攻打息国,息向蔡求救,楚可借口攻蔡。楚文王依计行事,于公元前684年(楚文王六年)秋,出兵攻蔡,在蔡之莘地大败蔡国,并虏蔡侯归,接着又把他释放了。这件事影响很大,《史记·楚世家》说:“楚强,陵江汉小国,小国皆畏之。”杜预《春秋》注说:“楚辟陋在夷,于此始通上国。”“上国”指中原华夏之国,一向被华夏诸国视为蛮夷小国的楚,现以强有力的面貌出现在中原的舞台上,为诸夏所侧目。过四年,楚文王又灭息以为县,虏息妫,并长驱直入蔡国,占领其地。 正当楚文王东拓北进节节胜利时,齐国经一段时间内乱后,公元前685年(楚文王五年),齐桓公立,以管仲为相,进行改革,开始强大起来。公元前679年(楚文王十一年),齐桓公盟宋、陈、郑诸国,开始称霸。楚文王也不示弱,第二年,即公元前678年(楚文王十二年),为了彻底打通北入中原的通道,与齐桓公抗衡,出兵攻邓,一举灭掉了邓国。史籍虽无楚灭申的具体时间记载,但从前述“伐申过邓”来看,灭申与灭邓时间大体是一致的。至此,北通中原的大门业已洞开。同年,楚文王以郑厉公复位“缓告于楚”(《左传·庄公十六年》。)为由,发兵讨伐郑国,直抵栋(今河南禹县)而还。郑是姬姓国,又是春秋初期大国,楚文王竟借口惩罚,足见楚国已挺进中原与齐国争霸了。《史记·楚世家》说:“齐桓公始霸,楚亦始大。”楚文王和齐桓公几乎是同时步入春秋大国争霸的历史舞台的。楚武、文王两代经不断奋战,“欲观中国之政”的愿望已经实现。清人顾栎高说:“楚横行南服,由丹阳迁郢,取荆州以立根基。武王取罗、[若阝],以鄢郢之地,定襄阳以为门户,至灭申,遂北向以抗衡中夏。”(顾栎高《春秋大事表》。)楚文王的定都郢与北进,为后来楚国北上争霸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四、楚国奴隶制政治的发展 楚国国君原不见称号,如鬻熊至熊绎,均称名,冠以熊字,熊绎后三代,亦称熊×。至第八代国君熊渠时,封三个儿子为王,进行试探。后虽悄然罢去,但却表明这时楚国君已拥有相当大的权力,企图僭号称王。 熊渠之后,历代国君仍具名,但至熊仪时,则号若敖,熊坎号霄敖。熊坎子熊[目旬],称[虫分]冒。“[虫分]冒”与“敖”音同,亦为敖。可见“敖”是对国君的尊称,是氏族制军事首领或酋长演变过来的特殊称呼。楚武王以后,楚国国君也有称“敖”的,如楚文王子熊B052称庄敖,楚康王子员立,称郏敖。春秋后期,公子比、黑肱、弃疾联合推翻楚灵王统治,弃疾又以恐吓手段迫使比、黑肱自杀,自称王,是为楚平王。平王葬先已称王的公子比于訾,称訾敖。故注家说楚国不成君无号谥者,多以葬地冠敖号(杨伯峻《春秋左传注》(中华书局出版,1981年3月第1版)。后来有的国君后裔也以先祖称号为氏的,如显赫的若敖氏。同时,楚族本身就是庞大的血缘联合体,所以见于史籍,除了国君称敖外,有的大贵族也有称敖的,如莫敖氏、敖氏等。至熊通称王不称敖,一方面说明楚势已强,敢于公开与周王室对抗,另一方面也显示国君的至尊地位已经确立,楚国的奴隶制政治已走上了新的阶段。 随着王权的确立,楚武、文王时,楚国奴隶主专制统治,日益加强,统治机构也日臻完善,并涌现出了一批颇有政治、军事、外交才干的贵族。根据《左传》等有关篇章记载,楚武王时开始有权威的官职是莫敖。莫敖屈瑕曾代表楚武王与贰、轸结盟,郧欲令随、州、绞、蓼攻楚,从中作梗,屈瑕当机立断,在蒲骚大败郧国军队,终盟贰、轸而还。接着又领军打败绞国,迫其订城下之盟。从这些政治、军事行动看,屈瑕的权力是很大的,可以代表楚武王领兵出征、结盟,主持军政大事。另一位莫敖屈重,当楚武王在攻打随国途中病逝,他以楚武王代表的身份与随订盟,并与随侯会于汉水之滨。可见其时莫敖位尊权大,是仅次于王的官职(贵族)。就在这次攻随时,楚国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令尹的官名与首位令尹斗祁其人《左传·庄公四年》。)尽管令尹斗祁列在莫敖屈重前面,但当时令尹作用却无莫敖突出。楚文王时继续设置令尹(《左传·哀公十七年》:“彭仲爽,申俘也,文王以为令尹。”武王时令尹斗祁,文王时令尹彭仲爽,是见于史籍记载的最早两位楚国令尹),莫敖一职地位从此逐渐下降了,令尹则位显权重,成为执掌楚军政大权的百官之首(据《左传·襄公十五年》载,楚康王时莫敖排列在令尹、司马之后。故从楚成王以后,令尹已为百官之首,莫敖一职的性质与地位则已转变。)。从莫敖到令尹,应是楚国官制的重要改革,因为莫敖,毕竟带有旧氏族贵族的色彩,而初时的令尹,并非一定由贵族担任。如楚文王时的令尹彭仲爽,就是“申俘”。 楚武王时期,除设莫敖、令尹外,还设有军率。“[若阝]俘”观丁父被任为军率后,在克州、蓼,服随、唐,开拓群蛮之地等战役中立了卓著功勋,故为楚国后人所追述。可见军率一职,是指挥战争的重要职务。后来楚官制中不再见有此职,可能是楚武王在战争中临时设置的军事指挥职务,战罢即撤。 据《说苑》载,楚文王时有一个叫保申的,严厉批评楚文王贪恋田猎、沉迷酒色、不理朝政行为,并以“先王之命”予以笞打。这个保申就是类似“师保”之官。楚人好卜,保申既掌保养、教诲之职,又司申卜、问凶吉之事。商周奴隶社会的天人合一、政权神权并重的统治特点,楚国其时亦已具备。 此外,楚武、文王时期,众多的文臣武将累累见于史籍,如武王时有参政议政与决策的斗伯比(斗伯比,楚大夫。他为楚武王攻随服随,出谋画策,起了重要作用。据《左传·桓公十三年》载,他认为莫敖屈瑕骄傲轻敌,伐罗必败,可见是楚武王身边很有才干的最高统治集团成员之一),以及出使随、黄等国的章、领军出征的斗廉等。楚武、文王时期,楚国已建立起以王为首,王、贵族、官僚三位一体的奴隶主贵族专政的政治体制。 对已征服的各地统治,楚国仿照周制,亦实行封邑制。如早在西周时期,熊渠就分封三个儿子于“江上楚蛮之地”,后来氏又“食邑于[艹/为]”。春秋以降,直至战国末,楚国封邑制长盛不衰,所以封邑制是楚国基本的政治、经济制度,与楚国的兴衰相始终。但另一方面,楚武王又开创县制,灭权后改为县,这可能与鉴于西周分封制导致诸侯坐大弊病有关。楚文王继续奉行这一政策,“实县申息”(《左传·哀公十七年》),从此,楚国县制也日益发展,与封邑制长期并存。 楚武、文王县制的创立,是楚国历史上一件大事,它对楚国的崛起与强盛,起了显著作用。首先,楚文王时期设立的县,均在楚国北境,既是北通中原的信息窗口,又成为争霸中原的战略要地。如权、那处,均在今湖北荆门境,是当时北通中原的门户。申,在今河南南阳境,紧连方城(申之北有方城山,南北绵亘数百里。楚国筑城于此,成为战略要塞,号称楚国长城),成为楚国北上的战略要地,对后来楚国称霸中原,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息,则在方城南淮水北,成为后来楚国东拓江淮必经之重镇。可见楚武,文王灭国为县,是从战略需要考虑的,是楚国奴隶制政治、军事发展的重要步骤。 其二,加强了君主专制,削弱了世袭贵族势力。县之长官,先称县公、尹,后又称令、大夫,一般仍由贵族担任,但已不是“封”,而是“使”(任命)。如楚武王克权,先任斗缗为尹,后迁权于那处,任阎敖为尹。而战略要地的申,历春秋各代,几乎每一、二代就有一位新的县公,足见申县已由楚王直接控制。 楚王由于直接掌握县,便可大胆放手地在县建立军队,成为国家军队的一部分。如后来见于史籍的陈、蔡、不羹、许、叶之师,就是以县为单位的楚国地方部队。而其中尤以申、息之师最具有战斗力,御秦抗晋,南征北战,为后来楚之立霸,立下了汗马功劳。今天出河南邓县往北往西,许多以申营为地名,与当年申之师频繁出征不无干系(笔者曾带领学生至西安、洛阳等地进行史迹考察,途中所见称“申营”的地名不少,可能与当年申地军队征战有关。因乘车途经这些地方,未查阅当地史籍记载和实地考察,或不实。)其三,国家直接向县邑征收军赋,增强了国力。灭国为县后,县邑是要直接向国家缴纳租税的,如《左传·成公七年》载,楚庄王服宋后,庄王弟子重以为有功,请取申、吕为赏田。申公巫臣反对,理由是:“此申、吕所以邑也,是以为赋 ,以御北方。”楚康王时,司马掩书土田,其目的就是“量入修赋”(《左传·襄公二十五年》。 他能在全国范围内清查土地、摊派军赋,如无国家直接控制的县邑,是不可能进行的。楚武、文暨后来成、庄诸代,楚国之迅速崛起,饮马黄河,观兵周疆,北争中原,与县邑源源不断的物力、人力的供应支援,有直接关系。因此,楚武、文王首创县制,是一次重要的政治、经济制度改革,它标志着楚国奴隶制的重大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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