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丹君
发表于 2007-10-21 21:07:43
尘埃落定(4)
我在黑暗中追逐人的声音,细心地聆听。人们赤脚站在水田里,收割稻子,脚边冒出水泡泡。锃亮的镰刀在金黄色的海洋里飞舞,打谷机上灰尘乱飞,掺杂的响声像是在歌唱收获的快乐。田埂边飞起百灵鸟般的笑声,一男一女一唱一和……
“欧阳,你慢点骑啊!别掉到水田下面去了。”女孩儿嬉闹着,兴奋不已。
“不会,我从小在这田埂边长大,闭着眼睛都不会掉下去。”
“净吹牛!”
“真的。”
“大家都在看着我们呢!”女孩儿羞涩的声音里浸满了幸福。
“他们都羡慕我们呢!”
“都在农忙,你不用干活吗?”
“你来了,我要陪你玩儿啊!”
“那多不好,耽误你的时间。”
“怎么会呢,我家的田太少,早就租给别人家种了。我爸爸还是挑着扁担做小买卖。”
“你说毕业后带我回老家的,现在才大三,你就带我回来了呀。”
“嘿嘿,我忍不住了。带你回来看看爸爸,我们的事儿就算定了……”
“什么忍不住了?”
“我都二十二岁了,已经到了法定的结婚年龄。虽然学校的校规不允许在校生结婚,可是我已经是个生理健全的男人,我……”
“讨厌!”女孩儿羞涩的声音小而娇,渐渐被打谷机的声音掩盖了……
风再迎面而来变成了凛冽的寒风,冬季来了。
似乎有人在雪地上拍照。“咔嚓、咔嚓”的声音。
“我们堆个大雪人吧?”
还是,那个,欧阳。
还是,那个,小芫。
他们的声音。我在黑暗中记住了。
“堆雪人干什么,太费劲了!雪一化就没有了。”男孩儿持反对意见。
“但我们可以拍照留念啊!等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可以告诉他,照片上是你爸爸妈妈恋爱的时候一起堆的雪人,多有意义。”
“是啊!以后这张老照片发黄发卷,我们孩子的孩子又可以拿来炫耀,这是我们的爷爷奶奶年轻时的浪漫。”
“多好啊!追溯金色的似水流年,有好多感动,涌上心头……”
“你在念诗吗?”男孩儿问。
“催化你的心,诗词可以令人心变得柔软。”
“你把我软化了,就好为你服务了,苦力都是我出……”
“什么啊?”
“堆雪人啊!你肯定是在一旁看着。”
“哎呀,人家力气小嘛!”女孩儿在撒娇,“你的手好冰,我先给你暖暖。”
“糖衣炮弹先攻击?”
“是心疼你。”
“嘿嘿,心疼我还让我挨冻啊?”
两个人的声音渐渐飘远了……
我似乎掉进了一个无边无底的黑洞。
接下来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静得出奇。我仰头向上看,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井底之蛙。似乎真有雪花扑面而来,飘在脸上化掉了,冰凉的感觉,湿的。
我把黑色的眼罩去掉,发现有一双凄然绝望的眼睛正盯着我。她就在我的上方,像只硕大的蜘蛛盘旋在头顶。
“你?”我大惊。又是她?!那个在学校东操场空地上荡秋千的女子。
“对,我就是小芫。”一双孤寂的眼睛里满是哀怨。
“刚才的梦境,是你给我的?”她的灵力好强,竟能控制我的脑电波?!
“是你自己窥视了我的梦,我的梦里都是回忆。”
“那我现在是梦中,还是醒着?”我问她。
她避而不答。突然俯冲向下,逼迫我,与她仅有几厘米的距离。这样近距离地看一个人尚且诡异,何况是鬼。很瘆人。
她的眼睛茫然颓惑地睁大:“我要你帮我个忙!”
“什么?”我诧异,她想做什么?
孙丹君
发表于 2007-10-21 21:09:03
埃落定(5)
“帮我杀了他!欧阳!”
我惊恐地握紧拳头,指甲抠进肉里:“那欧阳不是你的男朋友吗?”
“他是那个欺骗我、辜负我的人!”她愤恨地说,声音又尖又细,“杀了他!杀——了——他!!”
“我不会杀人!”更不会听从一个鬼的命令。
“你不杀他,你就会死。”她靠得更近,一股威慑逼近我的眼睛里,“学校每年都会有成双的性命丧失,”她又尖又细的嗓音继续说,“你和他离死神的邀请最近。你不死,便是他死。反之,就是你亡。”
“你疯了!”我不想再理会这种疯话。
“那么,死的人是你!”她重复,不断地重复,直到这声音变成扩音器,在洞穴里蔓延,回音,覆盖,将我掩埋。
我用力地伸手向上去抓,扑了个空,一挣扎,醒了过来。
又是梦?
我身上的衣服被汗湿透了。
大森林稳操驾驶杆,对我说:“我们要停一下,需要加油了。”说罢,我感觉到,直升机在徐徐下降……
加油的地方也十分隐蔽,一大片空地,像野外。杂草横生,树木参差。
大森林交给加油站的工作人员一沓钞票:“Jet fuel No.3。”
“嗯?”穿蓝制服的人似乎没睡醒。
“航空煤油。”
“哦哦,马上为您服务。”
我站在空地边上举目四望,视野空旷。
他走到我身后,连脚步声都收敛。“先去河口。”
我没有吱声,他继续说:“那里是中越边境,人多杂乱,你要紧跟着我。”
“人多的地方鬼少。”我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他自然不会明白。
“河口有一百多年的边贸历史,从前是马帮经商,现在是店铺林立,车水马龙。我也有几年没去过了,不知道现在有什么变化……”他转头看看我,神情萧瑟,“我们不要走散了。”
我在想,若不是为了寻找明阳,你或许希望我们走散吧?
“明阳真的在那里吗?”
“还不确定,若是不在河口,我们再转向勐腊,勐腊若是再寻不到,就去广西的东兴,一定要找到他!”
我扭头盯着他那半张没有表情的面具脸看:“大森林,你这一生,都只为了明阳活着吗?”
他沉下呼吸,幽幽叹息:“为了明阳,也为了你。”
我猛抬头,在他眼底追寻那道炽热的光,可是那光一闪即逝,他的双瞳立刻又结成了冰,寒彻心骨。
沉默。
风吹动蔓草,有沙沙的声音。
我呆呆地看着黑漆漆的远处。他也伫立着,依然沉默。
突然间:“小心!”他一声大吼将我拖至一边,惊得一身冷汗。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脚边的草地上钻出一条细长的蛇。我错愕地看着那东西曲线游移,漫不经心地从我们面前滑过。
“还好,只是条普通的草蛇。”他松了口气,推我向加油站中心走。
“这里有人驻站,还有蛇?”
“这种蛇没毒,应该与人不相干。”
“你怎么知道?”
“要分辨先看头,毒蛇的头多是三角形,身上有彩色花纹,尾短而细。若椭圆形,蛇身色彩单调,尾细而长的是没有毒或毒性小的蛇。以后我要教你些野外生存的常识,明阳是个喜欢登山探险的孩子,以后他去哪里,你可能也会跟着去。”
他教我这些,也是为了明阳?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这里也实在荒僻,赶紧离开吧!”他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登机。
我的嗓子眼又紧张得吊了起来。
泛着幽蓝光芒的青色瞳孔,似笑非笑的诡异神情……
她在机上!
小芫,就坐在机座上。
我的咽喉处激烈地收缩,眉头紧皱,鬓角的汗已经溢出。
孙丹君
发表于 2007-10-21 21:10:43
尘埃落定(6)
“怎么不上去?”大森林催促我。
“我……”我退了一步,缩脚下来,回身对他说,“我可以等会儿再上去吗?”
“怎么了?” 他伸出一只大手,抚在我的额头上,“你不舒服?脸色很不好。”
我咬咬嘴唇,该怎么跟他说?他的手迅速地拿开,面无表情。
那双大手,曾经为我包在耳上阻隔雷电轰鸣的大手,而今已经不带任何温度和感情。我心里有股寒冷的溪流在摧袭,仿佛腊月里的霜冻。
“没有,我没有不舒服。我……”
我怔住,瞳孔突然睁大——她就站在大森林的肩膀后面,头颅像机械一样僵硬地转弯,发出“咯咯”的声音。那声音微弱,却令我毛骨悚然。一双幽怨的眼睛不论头颅怎么转动都在死死地盯着我,这压抑令人窒息。我只觉得头顶的寒气冲出了百汇穴,两条腿像棉花一样软,无力地瘫倒下去……
醒来时,眼前出现的是纯粹黑幕上的灿烂繁星,就像我小时候躺在垛草堆上看到的星辰一样,感觉那么遥远,那么寂寥的美丽。
“你醒了?”
一个温厚磁性的男低音。
我仰视的角度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大森林,这个时候没有固执和冷漠,眼底温柔,关怀流露。
“你贫血?”他递个瓶子给我,“把这个喝了。”
“什么东西?”那里面有金黄色半透明的液体。
“葡萄糖。喝吧!可以帮你增强体力,要是脱水的话就不好办了。”
这是难得的融洽,我们之间没有隔阂的陌生,他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大森林,体贴细微的照顾,让女孩儿心动。
可是我觉得,无形之中,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我移动,她也移动。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
云南河口。
这里与越南老街市、谷柳市隔河相望,远比我想象的繁华,小商品云集,批发商人相互簇拥,热闹非凡。
“怎么到处都是戴斗笠挑扁担的女人?”黄昏时我站在街角眺望。
大森林戴着压低的鸭舌帽,宽大的墨镜几乎罩住了半边脸。他也避讳别人看到他的脸:“这里的风俗,女人要比男人辛苦得多,你没看见吗,干活的、挑扁担的、做买卖开店铺的都是女人,男人只是跷着二郎腿坐在阴凉处喝茶、打麻将或是搓牌。”他意味深长地说一句,“若是明阳真的在这里,倒是不会吃什么苦。所有的活都被女人抢着干完了。”
此时我们正坐在茶馆里,南方茶铺多。大森林的眼睛始终盯着过往的行人。
“我们在这里等什么?能找到他吗?”
“我托人打听过,有人在这里看见过他,但不确定是不是真正的明阳。”
“那你把我找来就能确定了吗?”我赌气,“还不如找到人你直接拉回去做DNA检测。”
“你忘了吗,明阳和你一样鬼眼通灵,他在一片陌生的环境中,总会有人发现他的与众不同。”他指着我的眼睛说。
那倒是!最好的辨别就是一双鬼眼。
我喝了一口茶,和他一起盯着路口,人来人往,繁杂一片。但是像明阳那样阳光帅气的男孩儿,应该是鹤立鸡群的,他若真的出现在这群皮肤黝黑的劳动人民之中,我肯定能一眼认出来。
注意力在外面,忽然觉得我的裤脚好像有比风更劲的东西在拨动。低头一看,惊得我把茶水洒了一地。
“怎么了?”大森林转过头来问我。
一个男孩儿,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穿得破破烂烂,凸起的眼睛大得吓人,眼白比眼黑要多。他淌着鼻涕可怜巴巴地说:“姐姐我饿啊!”
“大森林,这儿有个乞讨的孩子,很可怜哪!”我对他指指脚下。
他诧异地看着我:“你脚下有东西吗?”说罢他站起来又围着我转一圈,“我怎么没看到?”
孙丹君
发表于 2007-10-21 21:11:52
尘埃落定(7)
我一怔!莫不是又见鬼了?
再低头看那可怜的孩子,他正缩在桌子下面,不敢露头,似乎是害怕所剩的阳光。夕阳的余晖还洒在身上,我已觉察不出温暖,这么个小鬼虽不能说令人胆战心寒,但是后怕紧跟而来。我已到了国之边境,鬼魅依然相随,似乎遁迹天涯也不可能甩得掉。那,那小芫,应该就在附近。
有人咯咯地发笑。
循声而去,见是个小个子的胖姑娘。
“你笑什么?”我问她。
她趴在酒柜里面拿着一个纸烟盒掩面,仍在笑:“前些时候我也见过一个男孩就坐在你坐的那个位置上,突然跳起来。他旁边的人便问他,怎么了?他说脚下有个孩子在乞讨,像个叫花子。可这里哪有他说的叫花子啊!大家都笑他。”
她这么一说,大森林立刻警觉起来,他快步走上前去,抓住那胖姑娘的胳膊问:“你说的那男孩多大年龄?长得什么样子?几时看见的?他还会再来吗?”
“呀!痛!”胖姑娘费力去甩他的手,“夹得痛死了呀!你先松手!”
大森林松开。
那姑娘说:“就是前几天见的……前几天……我忘了是星期几……”
“那你看见的人,他长得什么样子?”
“很干净,和这里的男人不一样,他穿的白衬衫是雪白雪白的,一点褶子都没有,这里的男人整天喝茶打牌,他从来不屑一顾。他的眼睛很漂亮,像泉水一样纯净,亮得不可思议。头发微微卷着,像婴孩的绒毛一样柔……哦!他的个子也很高,不像我们这里的男人,都是小个子……”
不等她说完,大森林已经拉起我就走。
“去哪儿?”我问他。
“先离开这里。”
“为什么?”我不解,“你不是已经知道线索了吗,他有可能来这里。”
“他既然会来这里喝茶,或许就住在这附近的几条街上。但是晚上,他应该不会来。”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和你一样在这里见过鬼。这茶馆应该有煞气。”
第二天,这家茶馆封闭了,因为出了人命。茶馆老板的女儿,也就是昨天和我们谈过话的胖姑娘,意外地从二楼坠下,头朝下,脑颅骨断裂死亡。
我和大森林老远看见街对面拥挤的人流,怔了怔,停止脚步。
“我们还要去那里吗?”我问他。
“去了也没用了。那里又出了人命,不知会不会添新鬼,明阳若是知道,连白天也不会去那地方了。我们得另外找去……”
“可是……那姑娘怎么会死得这么蹊跷呢?”
大森林低语:“与我们无关,我们离开时她还活得好好的。”
过往的人擦着肩膀走过,有人议论:“听说那茶馆老板的女儿临死之前好像受到惊吓,自己从二楼上跳下来的。”
“瞎说!谁会自己从楼上往下跳?”
“真的,虽然说是自杀,可这姑娘之前一直很正常啊,还有说有笑的,连一点失常的情绪都没有……”
“你们没看见她的尸体吗?她那两个眼睛聚焦了,连瞳孔都没有找到,小得快成针鼻儿了……”
我心里又扑腾扑腾跳起来,这种死法,和被鬼魅吓死的人十分相像,难道她也是被什么恐怖惊吓致死?
大森林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用力扶一扶:“打起精神来,我们还要找人!”
唉!可是……明阳,他在哪儿呢?
天际马上就要升起一轮新日了。清早的晨雾散去很快,太阳升起之后,热力会让花朵打蔫,人也会被烤得头晕无力。
我们穿过小巷子,路过一处早点铺子,大森林进去买早点,我则盯着一处发呆。铺子的主人正在用一个小煤气罐炒米粉,小小的空间被客人挤得无处落脚。我心里紧张得像擂鼓一样咚咚直响。
那是一种预感。
孙丹君
发表于 2007-10-21 21:12:40
尘埃落定(8)
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抓紧十指,眉头紧蹙,注意力集中。
“嘭——”的一声巨响!
铺子门口炒米粉的小罐子爆炸了,我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气,带着油腻和火辣辣的灼伤一样的疼痛。
“大森林!”我冲他大喊。
他回头望我一眼。这一喊,便有人注意他特殊的打扮。在一群穿着宽大汗衫T恤的人中唯有他一个浑身包裹严实,头戴鸭舌帽,鼻梁上还挡着巨大的墨镜。
“快过来!”我冲他使劲地挥手。
“你怎么了?”他走过来。
我焦急:“大森林!快让这铺子里的人,不!这铺子周围的人也都要散开!”
“为什么?”
“我刚才看见……预感到——这里要爆炸!”
他怔一下:“你确定?”
“嗯!”我咬着嘴唇用力地点头。
可是未等大森林去驱散人群,那铺子里的人已经陆续散开了,人们正像退潮一样往外散开。
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
那个小小的熏黑的煤气罐真的爆炸了。
周围的人都心惊肉跳地观看,吁声一片。
早点铺子的老板一家连连擦汗,嘴里还念叨着:感谢神灵!感谢神灵!
大森林喃喃自语:“他们怎么会预先知道要爆炸了?”他抓住一个从铺子里跑出来的人问缘由。
那人哎呀一声,答道:“我们哪里知道,刚才有人报信,说这里会爆炸,所以大家赶紧散开了。”
“谁?”
“我哪知道啊,人都散了!”
“有人说将要爆炸了,你们就相信?”
“起初也不信的,可是前不久差不多隔着两条街的地方有家火锅店就发生了爆炸,听说那也是有人提前送信说那个店会发生爆炸,可是店主不信,还把报信的人赶了出去,结果那家店真的爆炸了,那谁还敢不信啊。以后再有这样的预言,大家都跑得好快啦!”这人用不大通顺的滇南普通话说完,也要跑。
大森林的唇角很激动,抓着那人不肯撒手:“你们以前见过那个报预言的人吗?谁认识他?他住在哪里?”
“那谁知道。”这人还是挣脱了大森林,走了。
他僵在那里,墨镜遮挡着,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想他一定心急如焚,只是不愿表露出脆弱的一面。
我们在河口最热闹的几条街游荡,试图在人缝中寻觅明阳的影子。每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都要追过去看一看,尽管都不是。
“累不累?”大森林把一瓶矿泉水递给我,说,“你等我一下。”
我看着他钻进一家杂货店,出来的时候递给我一把遮阳伞:“撑起来,南方的太阳太毒,你看你都晒黑了。我该早点准备这些东西的。”
我心里有小小的温暖荡漾开去。虽然你嘴巴很硬,表面很倔,其实内心柔软是在不经意间悄悄舒展开的。于是我咧着嘴笑得格外灿烂,他拿大手握成个拳头看似重重地砸到我的头顶,其实一点都不疼:“笑什么?革命尚未成功,任重道远,找明阳要紧。”
我问他:“你得到的消息真的是在河口这几条街吗?”
他点点头。
我问他:“大森林,人每天必须的是什么?”
他疑惑地看着我。
“水和粮食。”我对他笑,“你看来来往往的每个人,虽然开店铺做生意很勤劳,但是每个人到吃饭的时间肯定是会休息的。刚才穿街走巷的时候,我看到这附近有个好大的菜市场,你说明阳会不会出现在那里?”
他吃惊地张大嘴巴:“怎么可能,他是个少爷!”
“少爷也是人呀!”我拿眼角斜他,“你不是说明阳在这地方不会吃苦吗?大活儿都被女人干了,男人多是享受,不过带孩子做家务买菜烧饭倒是男人的活计。”
孙丹君
发表于 2007-10-21 21:14:16
尘埃落定(9)
他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走啦!”我也拍拍他,“我们去菜市场看看。”
他跟着走,呢喃一句:“好像,有点,道理。”
又一个白天过去了,依然无果。
当我拖着面条一样疲软的腿回到宾馆时,仰起脸对大森林说:“明天一大早去!”
他吃惊地看看我:“你确定会在那儿寻到他?”
我咬咬下嘴唇,其实并不确定,但是有个隐约的感觉,这和预感又不一样,比那些信息的信号弱,但是却有种心有灵犀的直觉。
“好吧!”他顺着我,“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过去。”
这世上属寻觅是最茫然的活动了,没有什么比找个人更大海捞针。可是我们坚持不懈,从早上起,我脑子里已经有个微弱的信号在跳动,是的,感觉到,他离我们很近,十分奇妙。
我冲到大森林房间的时候他正在洗手间刮胡子,看见我来,十二分慌张地拿毛巾掩盖住自己的脸。我心里有个没长好的茧子样的东西被剥落,又淌出血来。他到底怕我看见什么?
“你先到外面等,我换件衣服马上出来。”他背着手命令我。
我悻悻地退出来。
原来他也有这样的不安全感。
早上的菜市场已经开市,像个宏大的农贸市场,地上的污水成河,戴斗笠的女人们不停地打扫。我和大森林在市场中心走动,观察过往的人们,时不时地回望出口。
接近中午时人潮渐渐散了,只有个别的小贩和起得晚的市民在交易。清洁工又开始清扫垃圾。大森林对我说:“看来没希望了,走吗?”
我固执地摇头:“我有预感,他真的会在这里出现。”
他说好吧!那就再等等,说罢便买水去了。
就在一个戴斗笠的大婶拿竹耙子从我面前扫过时,我眼前一亮,看到一个穿着整洁的白衬衫的男人。真像!欢呼雀跃的感觉直冲胸膛,我就知道,我的直觉比大森林的众多耳目都管用。
“明阳!”我大声喊他。
可是他没有回头,像个陌生人一样继续朝前走,买了些莴笋放进菜篮。
眼见他准备离去,我着急地冲过去。可是市场好大,弯弯绕绕的摊贩挡住了去路,我只顾跑,没注意脚下。
“皱哇子(河口方言:干什么)?”一个戴斗笠的大婶拉住我大喊。
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指一指地下,我才意识到自己把她刚扫成堆的垃圾踢散了。
“对不起!”我欲摆脱她再跑,谁知她抓着我不放,“克里白趁里(河口方言:这女人可恶)。”
“我不是故意的,你先放开,我有急事啊!”可是语言不通,麻烦很大。
这女人不肯放开我,直到大森林赶过来解围:“咋发儿里了(怎么回事)?”没想到他还会说河口方言,几句就把大婶给打发了,末了送一句:“纳慰!”
我瞪着眼睛看他:“说的什么?”
“谢谢。”他冲我笑,还有工夫笑?我大喊:“我看见明阳了!”可是现在,他已经从这市场里蒸发了,销声匿迹。“完了,又丢了。”我垂头丧气。
刚才扫地的大婶回头冲我嚷嚷:“埋慌在!等一黑儿……”
我问大森林:“她说什么?”
“她说让你别急,一会儿就找到了。”
“怎么不急,找人一错过,又乱了方向。”我重重地叹气。大森林无语。
可是,为什么明阳听见我叫他也不回头呢?
晚上有电话找他,我看着大森林在我面前焦虑烦躁地走来走去:“我在河口……对。我已经吩咐人在孟连、察隅、东兴都布置了据点,只要发现明阳的踪迹我会马上告诉你……他怎么可能会滞留在察隅的深山老林呢……好吧!我再去找。”
“怎么了?”我问他。
他挂断电话:“有人说在察隅看见过他,我们去看看。”
孙丹君
发表于 2007-10-21 21:15:07
尘埃落定(9)
他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走啦!”我也拍拍他,“我们去菜市场看看。”
他跟着走,呢喃一句:“好像,有点,道理。”
又一个白天过去了,依然无果。
当我拖着面条一样疲软的腿回到宾馆时,仰起脸对大森林说:“明天一大早去!”
他吃惊地看看我:“你确定会在那儿寻到他?”
我咬咬下嘴唇,其实并不确定,但是有个隐约的感觉,这和预感又不一样,比那些信息的信号弱,但是却有种心有灵犀的直觉。
“好吧!”他顺着我,“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过去。”
这世上属寻觅是最茫然的活动了,没有什么比找个人更大海捞针。可是我们坚持不懈,从早上起,我脑子里已经有个微弱的信号在跳动,是的,感觉到,他离我们很近,十分奇妙。
我冲到大森林房间的时候他正在洗手间刮胡子,看见我来,十二分慌张地拿毛巾掩盖住自己的脸。我心里有个没长好的茧子样的东西被剥落,又淌出血来。他到底怕我看见什么?
“你先到外面等,我换件衣服马上出来。”他背着手命令我。
我悻悻地退出来。
原来他也有这样的不安全感。
早上的菜市场已经开市,像个宏大的农贸市场,地上的污水成河,戴斗笠的女人们不停地打扫。我和大森林在市场中心走动,观察过往的人们,时不时地回望出口。
接近中午时人潮渐渐散了,只有个别的小贩和起得晚的市民在交易。清洁工又开始清扫垃圾。大森林对我说:“看来没希望了,走吗?”
我固执地摇头:“我有预感,他真的会在这里出现。”
他说好吧!那就再等等,说罢便买水去了。
就在一个戴斗笠的大婶拿竹耙子从我面前扫过时,我眼前一亮,看到一个穿着整洁的白衬衫的男人。真像!欢呼雀跃的感觉直冲胸膛,我就知道,我的直觉比大森林的众多耳目都管用。
“明阳!”我大声喊他。
可是他没有回头,像个陌生人一样继续朝前走,买了些莴笋放进菜篮。
眼见他准备离去,我着急地冲过去。可是市场好大,弯弯绕绕的摊贩挡住了去路,我只顾跑,没注意脚下。
“皱哇子(河口方言:干什么)?”一个戴斗笠的大婶拉住我大喊。
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指一指地下,我才意识到自己把她刚扫成堆的垃圾踢散了。
“对不起!”我欲摆脱她再跑,谁知她抓着我不放,“克里白趁里(河口方言:这女人可恶)。”
“我不是故意的,你先放开,我有急事啊!”可是语言不通,麻烦很大。
这女人不肯放开我,直到大森林赶过来解围:“咋发儿里了(怎么回事)?”没想到他还会说河口方言,几句就把大婶给打发了,末了送一句:“纳慰!”
我瞪着眼睛看他:“说的什么?”
“谢谢。”他冲我笑,还有工夫笑?我大喊:“我看见明阳了!”可是现在,他已经从这市场里蒸发了,销声匿迹。“完了,又丢了。”我垂头丧气。
刚才扫地的大婶回头冲我嚷嚷:“埋慌在!等一黑儿……”
我问大森林:“她说什么?”
“她说让你别急,一会儿就找到了。”
“怎么不急,找人一错过,又乱了方向。”我重重地叹气。大森林无语。
可是,为什么明阳听见我叫他也不回头呢?
晚上有电话找他,我看着大森林在我面前焦虑烦躁地走来走去:“我在河口……对。我已经吩咐人在孟连、察隅、东兴都布置了据点,只要发现明阳的踪迹我会马上告诉你……他怎么可能会滞留在察隅的深山老林呢……好吧!我再去找。”
“怎么了?”我问他。
他挂断电话:“有人说在察隅看见过他,我们去看看。”
孙丹君
发表于 2007-10-21 21:16:43
河口“鬼楼”(1)
站在那六楼的楼道里,我的前脚还没有踏上七楼的台阶,就听见异样的动静。
一声、两声、三声……
我以为是有人敲门,可并不是,那声音就像是某种木盒子发出的撞击声。楼道里有声控灯,若有人敲门,或是有动静,灯应该亮啊!可这里仍是黑糊糊的。我伸出巴掌拍了个响,还是漆黑一片。看来灯坏了。我自己嘟囔一声,再往上爬楼,拐角处,我看见一双脚,站在七楼的一个门前。
哦!原来真是有人在敲门啊!松了口气。待彻底转过转角的时候,又愣住了。
不!准确地说,是彻底腿软,寒得连发根都竖了起来。
哪有什么人在敲门?
七楼那户人家的门前站着一双脚,可是脚上面只有半条腿,再往上面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的天啊!
我死死地拽住楼梯扶手,再迟一步,只怕是要惊得摔下来。
这是什么……什么东西?
忽然间,觉得抓着栏杆的手上趴着什么。
再低头一看——
“啊!”
我惊叫一声向墙边靠去。
那背光的青幽暗处,一个头颅趴在我的手背上……只有一个头颅……轻飘飘地向上爬,那双泛青光的白眼珠还在盯着我看。我胡乱地拍着自己的手,脑袋上一股凉气往上冲,好像方才那厮的下巴就搁在我的手背上。
吓死我了——
再看上面,方才门前站着的那双脚和一条腿已经不见了。
忽然,六楼的灯灭了。
一片黑暗。
那暗处的头颅还在不在?我已经被吓得魂儿飞掉一半,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忽然间,身子后面的墙在动……墙面变得很软,像稀泥一样软塌塌的,连我也似乎要跟着一起陷入。我急忙转身离开那面墙。渐渐适应了月光的昏暗,我看见那墙上慢慢出现了雾幛一样的东西,白色的墙皮在逐渐起着变化,直至出现一张人脸的轮廓。我一声惊呼,六楼以下的声控灯全亮了。
下颚好疼,好似被针扎一般。我知道,这是紧张引起的神经跳跃刺痛。可是,我无法抑制这种痛,更没法控制恐惧,我的腿根本不听使唤地抖……
那墙像个沙盘一样软化起来,一个虚影的人渐渐浮出来……
我脑子乱极了,似乎在哪里……见过墙上浮现出的这张脸……
她渐渐显形,冲我笑,神情诡异极了,像个赌徒即将赢得赌局一样兴奋,透着狼一样的噬血的扭曲……
是小芫!她还在跟着我?
楼道里微弱的光线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我想跑,可脚下生根,好像钉在了原地。
怎么办?
我害怕极了!
突然间,七楼的门开了,有个人跑出来,“咚咚咚”冲下楼梯,拉起我的胳膊就往上跑,直冲进一间房子,“啪”的一声,把鬼魅隔在一扇门之外。
“这小小的门能挡住鬼魅吗?”
我仍紧张得不能自已。
“这门上设有法门,鬼进不来。”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转头看他,眼睛忽然亮了……
“明阳?”我兴奋地抓起他的手跳起来。
他却半天没反应,迟疑地看着我:“明阳?”
他错愕的表情给我极度兴奋的声音里泼了冷水,可是——
“冬至!”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震得我莫名其妙。
冬至?冬至是谁?
更奇怪的是,明阳应声答应,转而去扶那老人。
一个满脸阴霾、沟壑重重的老头子坐在阳台边落地窗旁的轮椅上,看着我:“你刚才在阳台上张望,寻找的就是这个小丫头吗?”
明阳点点头:“是啊!我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喊我,一声强过一声,在脑部震动引起了共鸣。”
孙丹君
发表于 2007-10-21 21:17:46
河口“鬼楼”(2)
老人的眉眼略有所动,盯住我看半天:“怎么,这孩子也是个鬼眼?”
我吃惊地回视他,不知怎么回事。
“咚!咚!咚!”有人敲门,声音急促焦虑,“若惜!你在里面吗?回答我!”
是大森林?!
我惊喜,要去开门。
“你干什么?”明阳冲过来挡我的手。
“是大森林!大森林啊!”我冲他喊,声音也急。
他像看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我,压根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就是狄珞啊!你兄弟!你的哥哥啊!”
他闷声问我:“外面是你朋友?”
我点头。
门打开。
“若惜!”大森林冲进来一把拽住我,“你吓死我了!怎么一个人跑了?”
“大森林!明阳在这里!他就在这里啊!”
他抬头看见了明阳,抱着我的有力双臂瞬间松开。他们目光对峙,但是明阳看他的眼神是陌生的。
“大森林,明阳好奇怪,他好像根本不认识我们,那个……大爷,还叫他冬至。”
大森林平定住激动,转而对我说:“你也真是,这支Doubie Chrono Classic是明阳送给你的,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能当一元二角抵了电话费?”
“我……钱包被偷了。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间房的?”
“整栋楼都是漆黑一片,只有这一家亮了灯。我猜你可能在这里。”他把手表给我带上,小声对我说,“这也是我要带你来找明阳的原因,他不知因为什么在这小小的河口耽搁了下来,给我提供线索的人告诉我,他似乎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但他是明阳的事实改不了,就凭他的鬼眼,已是一世的烙印。”
我眨眨眼问他:“你是说他对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有可能。也有可能是被什么屏障给阻碍了,就像催眠术……”大森林转而面对那老头子,“大爷!您也该说说,这栋楼为什么没有人住,只有你一家了吧?我刚才听那楼下做小生意的人说,这栋楼可是河口颇有名的‘鬼楼’啊!”
什么?
我也着实一惊。
外面鬼敲门还在继续,让人心惊胆战。
明阳冲我挤挤眼睛:“不用管他,他会敲一夜的,习惯就好了。”
“这样,你都,习惯了?”难以置信。
“天亮就没声了。”他似乎真的习以为常。
“老师傅,”我问, “既然这里是鬼楼,为什么你不换个地方住呢?”
老头子淡然一笑:“在哪里都一样。人不缠鬼,鬼却缠人。无论我走多远,想缠着我的鬼还是不会放过我。就像你,你已经离开原来待着的地方十万八千里,跟着你的冤灵放过你了吗?”
我为之一震。刚才他一见我就知道我是天生鬼眼,可见这老头子非一般人呢!“那门外的鬼与你有夙怨吗?”
老头子轻轻抚摩着手中那个黑色的盒子:“谁都认为,我妻子回到我身边是理所应当的,只有他不这么认为……”他抱着盒子,沉默地转动滑轮,回卧室去。
“他怎么了?”我看着他背影不解地问。
“大概是想我妈了。”明阳答。
“你怎么……还叫妈?”我诧异,“明阳!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过路的?”他侧头一笑。
“不是!”我急得抓自己的手腕,“你看看!这是你送给我的Doubie Chrono Classic飞行腕表,看清楚!是你送给我的!”
“哦呵……”他笑,“我不记得了,有吗?不过这表还真是块儿好表!”
他眼睛里的迷雾又浓又厚,让我发蒙。
“明阳?”他困惑地指指自己,“我叫明阳吗?”
“对!狄明阳!”我在对牛弹琴。
大森林退至一边,沉默地看着我们。
孙丹君
发表于 2007-10-21 21:18:56
河口“鬼楼”(3)
“怎么办?”我向他求救,“他也不认得我了!”
他想了一想,闪身跟进老头子的卧室。
“喂!我爸休息了,你别去吵他。”明阳伸手要拉他。
我阻止。
“你们要害他?”明阳大骇,一把推开我。
“狄明阳!”我摔在沙发上冲他喊,“你曾经对我说过,人的恐惧是自己给予自己的,你只有战胜了自己,才不怕鬼。恐惧来自你自己的心,你释然了,也就解脱了。也是你告诉我,鬼魅的世界,也有善恶。你引导我面对幽冥世界的恐惧,现在你怎么能把一切都忘了?”
他的身子微微颤抖,似乎想起些什么。
我们僵持着,这个模样有些滑稽,他站着,我躺着,不过我在对他大声说话,他似乎受了小小的刺激一样傻傻地怔住。
大森林就在这个时候推着老头子的轮椅从卧室走出来。他先看见像个棒槌一样立着的明阳,而后看见我正狼狈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我欲说些什么,他却示意我什么也不用说,点点头,似乎他已经有足够的把握带走明阳。
老头子久久地望着明阳:“我儿冬至啊!可惜……”他叹口气,像卸下了千斤重担,“罢了!人生聚散就像场戏,曲终了,人还是要散。你与我有缘,可缘分,也有尽的时候……”
“爸!你说什么呢?”明阳叫他——爸?!
“坐吧!”老头子指一指沙发,请我们坐下,并吩咐明阳去烧开水泡茶。
“我在景洪的热带雨林捡了他的半条命回来。”老头子说,“当时他身上多处骨折,若是移动,他的腿就会断掉。可他执意要走,他说有个牵挂的人在等他。我只好用了催眠术,封存了他的记忆。”
我可以理解,依着明阳的性子一定会回小木屋去找我。原来这老头子真是位高人。
“那明阳的催眠术可以解除了吗?”我知道这种催眠只是暂时的,没有人可以被控制一生。像我曾经被施与的催眠就在受到强烈刺激之后猛然惊醒,好比一个梦游状态中的人被闹钟惊醒一样,虽然接受不了,但是解脱了。
老头子点点头:“可以,至亲至近的人最容易办到,就好像解开一个纽扣,打响一个手指一样简单。”
“太好了!”我轻声说道。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你是他什么人?”
“我?”我竟脸红了。
“他的未婚妻。”大森林很快地说。
我嗔怪地瞪他,他当做没看见。
老头子说:“好吧!你与我两个人合作唤醒他,我能感觉到,你的脑电波干扰灵力已经很强大了。”
是哦。我自己也有感觉,灵力似乎越来越强大了,不知道我今后会不会变得像奶奶一样波澜不惊,什么事都能占前卜后、从容应对?
当然,要对人施以催眠术必须等在他完全放松、意识完全失去戒备的时候,才能把异作用电波冲进他的脑磁场中。当然最亲近的人最容易唤起封存的记忆,这倒不会像移植心肺之类的器官手术一样复杂,也不会有什么排异反应,只要我能融进他的脑磁场就可以和他共同活跃于同一组脑细胞信号波动。这也是为什么有时候我们可以做一样的梦,有完全一致的梦境。因为我们的脑电波信号太接近了,难分彼此。
明阳从厨房出来,端茶水很在行。看来这老头子真不简单,不但救了他的命,还把他打造得勤劳忠恳,多像个普通家庭中的乖孩子。可他以前一点也不乖,曾经让我哭过N多次。
老头子对他招招手:“孩子你过来。”
他很乖地走过去。老头子对他说:“我中年丧子,只有一个独苗,名叫冬至……”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有两滴泪含着,迟落。
明阳错愕地蹲在他面前:“我……不是你儿子?”
老头子轻抚他的头,十分怜爱:“我要是有这么大的儿子,就好了。我的冬至,已经死去九年了。冬至那天出生,冬至那天去世。这命运有时就是在跟你开玩笑,只是冥冥之中,你不知道幕后操纵的那只黑手是从什么地方伸出来的。我用易学之术测出来儿子会遭遇不测,可是千小心万防御,仍是没能改变命运。我的小冬至,他走的时候,只有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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