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9] 从“烽火戏诸侯”看西周动员机制废弛

夜叉丸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故事，长期在史书中列为君王沉溺于女色而致亡国的典型事例。若抛开幽王同褒姒、申后和太子的恩怨情仇，从军事角度进行深层次分析，可看出西周军队动员体制的废弛是其败亡的关键。

　　在人类历史上，军队与国家是一对孪生体，军队是政权的支柱。夏、商和西周时期，国家机构还不很完备，国王仅直辖都城及其附近地区，诸侯各管其属地履行贡赋义务。据记载，当时中原常常行百里还只见一片荒野，生产力水平低下使剩余产品很有限，朝廷无法养活大量脱产常备军，只能实行兵农合一。商王和西周诸王平时只保留宫廷卫队(禁军)，其他应服役的自由民仍要参加生产，遇战事或“秋狩”即农耕季节结束才编入军队操练或出征。

　　史书中记载周武王伐纣前“大会诸侯”，亲率“虎贲”只有3000人，其他参战者都是服从其权威的各部落酋长临时召集之兵。此后西周以镐京(今西安)为首都、以成周(今洛阳)为陪都统治254年，据出土的周鼎金文记载，周军最大建制为“师”，辖2500兵员、100辆战车。西周鼎盛时有22个师，平时却多是空额。自周成王起几任君主农闲时都亲自集合军队出征，或讨伐不及时进贡的诸侯，或显示军威。史籍还称周穆王曾乘八匹马拉的战车从镐京西行万里，直至西王母的居住地瑶池(有人考证是新疆天池)。按一些现代人的观点，这恐怕是自驾车长途游的先驱，其实那个时代远征并非旅游而是有意磨练。

　　周厉王当政时，为王室垄断资源宣布山林川泽国有，不许百姓渔猎，又对发怨言者格杀勿论，这一恶政破坏了寓兵于民的动员机制。公元前841年，生计无着的平民暴动冲击王宫，此刻周厉王身边只有少数卫队，想临时召集的兵士恰恰又是这些暴动之民，自然无法镇压。厉王狼狈出逃，只在历史上留下两个知名成语——“道路以目”、“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这场中国历史上首次有记载的平民暴动即“国人暴动”后，西周自由民便不大听从王室动员，奴隶又不能当兵，周朝的常备军因此很难征集。加上古代王朝承平日久必然滋生享乐之风，作为奴隶制国家西周又基本实行“世卿世禄”，指挥官由贵族世袭，这种体制又使后世儿孙因养尊处优而丢弃尚武精神。自厉王起，几代周王长住深宫不再出征，派贵族统兵征伐分散弱小的周边部落还能凭借军队数量和战车优势勉强取胜，对付擅长机动的北方游牧民族就力不从心。周室自身的常备军衰落后，便主要靠周边诸侯指挥私兵来防御外敌，为此要求各诸侯国建立一套应急动员制度，看到烟火警报马上来援。周朝在镐京外围又建立可连绵相望的烽火台网，发现入侵者即白天放烟、夜间纵火，可谓历史上最早的预警系统。

　　在君主和长官意志起决定作用的条件下，纵有好的制度也会任由昏人所废。西周最后一个君主周幽王在位十年昏庸无道，为求得宠姬褒姒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没军情发警报取乐玩耍，失信于诸侯。公元前771年，因周幽王废长子之位而立褒姒所生之子，被废太子借外祖父申侯之兵，并勾结西北犬戎进攻镐京。此时周室已无多少常备军可动员，烽燧发出警报又被视为如同“狼来了”的游戏，诸侯不肯救援。结果首都仅几天便被游牧部落攻破，幽王逃跑时遇追兵一刀丧命。可叹被尊为天下共主的西周君王为一己私欲随意乱制而亡，难怪厉王、幽王被史家骂作古代昏君的典型——“名之曰幽厉，虽千秋万世，不能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