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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xkzcm123

【《三国志》裴松之注[全集][申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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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6 11:12:09 | 显示全部楼层
孙皓字元宗,权孙,和子也,一名彭祖,字皓宗。孙休立,封皓为乌程侯,遣就国。西湖民景养相皓当大贵,皓阴喜而不敢泄。休薨,是时蜀初亡,而交阯携叛,国内震惧,贪得长君。左典军万彧昔为乌程令,与皓相善,称皓才识明断,是长沙桓王之畴也,又加之好学,奉遵法度,屡言之於丞相濮阳兴、左将军张布。兴、布说休妃太后朱,欲以皓为嗣。朱曰:“我寡妇人,安知社稷之虑,苟吴国无损,宗庙有赖可矣。”於是遂迎立皓,时年二十三。改元,大赦。是岁,於魏咸熙元年也。
  元兴元年八月,以上大将军施绩、大将军丁奉为左右大司马,张布为骠骑将军,加侍中,诸增位班赏,一皆如旧。九月,贬太后为景皇后,追谥父和曰文皇帝,尊母何为太后。十月,封休太子л为豫章王,次子汝南王,次子梁王,次子陈王,立皇后滕氏。㈠皓既得志,粗暴骄盈,多忌讳,好酒色,大小失望。兴、布窃悔之。或以谮皓,十一月,诛兴、布。十二月,孙休葬定陵。封后父滕牧为高密侯,㈡舅何洪等三人皆列侯。是岁,魏置交阯太守之郡。晋文帝为魏相国,遣昔吴寿春城降将徐绍、孙彧衔命赍书,陈事势利害,以申喻皓。㈢
  ㈠江表传曰:皓初立,发优诏,恤士民,开仓禀,振贫乏,科出宫女以配无妻,禽兽扰於苑者皆放之。当时翕然称为明主。
  ㈡吴历曰:牧本名密,避丁密,改名牧,丁密避牧,改名为固。
  ㈢汉晋春秋载晋文王与皓书曰:“圣人称有君臣然后有上下礼义,是故大必字小,小必事大,然后上下安服,群生获所。逮至末涂,纯德既毁,剿民之命,以争强於天下,违礼顺之至理,则仁者弗由也。方今主上圣明,覆幬无外,仆备位宰辅,属当国重。唯华夏乖殊,方隅圮裂,六十余载,金革亟动,无年不战,暴骸丧元,困悴罔定,每用悼心,坐以待旦。将欲止戈兴仁,为百姓请命,故分命偏师,平定蜀汉,役未经年,全军独克。于时猛将谋夫,朝臣庶士,咸以奉天时之宜,就既征之军,藉吞敌之势,宜遂回旗东指,以临吴境。舟师泛江,顺流而下,陆军南辕,取径四郡,兼成都之械,漕巴汉之粟,然后以中军整旅,三方云会,未及浃辰,可使江表厎平,南夏顺轨。然国朝深惟伐蜀之举,虽有静难之功,亦悼蜀民独罹其害,战於绵竹者,自元帅以下并受斩戮,伏尸蔽地,血流丹野。一之於前,犹追恨不忍,况重之於后乎?是故旋师按甲,思与南邦共全百姓之命。夫料力忖势,度资量险,远考古昔废兴之理,近鉴西蜀安危之效,隆德保祚,去危即顺,屈己以宁四海者,仁哲之高致也;履危偷安,陨德覆祚,而不称於后世者,非智者之所居也。今朝廷遣徐绍、孙彧献书喻怀,若书御於前,必少留意,回虑革算,结欢弭兵,共为一家,惠矜吴会,施及中土,岂不泰哉!此昭心之大原也,敢不承受。若不获命,则普天率土,期於大同,虽重干戈,固不获已也。”

 

  甘露元年三月,皓遣使随绍、彧报书曰:“知以高世之才,处宰辅之任,渐导之功,勤亦至矣。孤以不德,阶承统绪,思与贤良共济世道,而以壅隔未有所缘,嘉意允著,深用依依。今遣光禄大夫纪陟、五官中郎将弘璆宣明至怀。”㈠绍行到濡须,召还杀之,徙其家属建安,始有白绍称美中国者故也。夏四月,蒋陵言甘露降,於是改年大赦。秋七月,皓逼杀景后朱氏,亡不在正殿,於苑中小屋治丧,众知其非疾病,莫不痛切。又送休四子於吴小城,寻复追杀大者二人。九月,从西陵督步阐表,徙都武昌,御史大夫丁固、右将军诸葛靓镇建业。陟、璆至洛,遇晋文帝崩,十一月,乃遣还。皓至武昌,又大赦。以零陵南部为始安郡,桂阳南部为始兴郡。十二月,晋受禅。
  ㈠江表传曰:皓书两头言白,称名言而不著姓。
  吴录曰:陟字子上,丹杨人。初为中书郎,孙峻使诘南阳王和,令其引分。陟密使令正辞自理,峻怒。陟惧,闭门不出。孙休时,父亮为尚书令,而陟为中书令,每朝会,诏以屏风隔其座。出为豫章太守。
  干宝晋纪曰:陟、璆奉使如魏,入境而问讳,入国而问俗。寿春将王布示之马射,既而问之曰:“吴之君子亦能斯乎?”陟曰:“此军人骑士肄业所及,士大夫君子未有为之者矣。”布大惭。既至,魏帝见之,使儐问曰:“来时吴王何如?”陟对曰:“来时皇帝临轩,百寮陪位,御膳无恙。”晋文王飨之,百寮毕会,使儐者告曰:“某者安乐公也,某者匈奴单于也。”陟曰:“西主失土,为君王所礼,位同三代,莫不感义,匈奴边塞难羁之国,君王怀之,亲在坐席,此诚威恩远著。”又问:“吴之戍备几何?”对曰:“自西陵以至江都,五千七百里。”又问曰:“道里甚远,难为坚固?”对曰:“疆界虽远,而其险要必争之地,不过数四,犹人虽有八尺之躯靡不受患,其护风寒亦数处耳。”文王善之,厚为之礼。
  臣松之以为人有八尺之体靡不受患,防护风寒岂唯数处?取譬若此,未足称能。若曰譬如金城万雉,所急防者四门而已。方陟此对,不犹愈乎!
  吴录曰:皓以诸父与和相连及者,家属皆徙东冶,唯陟以有密旨,特封子孚都亭侯。孚弟瞻,字思远,入仕晋骠骑将军。弘璆,曲阿人,弘咨之孙,权外甥也。璆后至中书令、太子少傅。

 

  宝鼎元年正月,遣大鸿胪张俨、五官中郎将丁忠吊祭晋文帝。及还,俨道病死。㈠忠说皓曰:“北方守战之具不设,弋阳可袭而取。”皓访群臣,镇西大将军陆凯曰:“夫兵不得已而用之耳,且三国鼎立已来,更相侵伐,无岁宁居。今强敌新并巴蜀,有兼土之实,而遣使求亲,欲息兵役,不可谓其求援於我。今敌形势方强,而欲徼幸求胜,未见其利也。”车骑将军刘纂曰:“天生五才,谁能去兵?谲诈相雄,有自来矣。若其有阙,庸可弃乎?宜遣间谍,以观其势。”皓阴纳纂言,且以蜀新平,故不行,然遂自绝。八月,所在言得大鼎,於是改年,大赦。以陆凯为左丞相,常侍万彧为右丞相。冬十月,永安山贼施但等聚众数千人,㈡劫皓庶弟永安侯谦出乌程,取孙和陵上鼓吹曲盖。比至建业,众万余人。丁固、诸葛靓逆之於牛屯,大战,但等败走。获谦,谦自杀。㈢分会稽为东阳郡,分吴、丹杨为吴兴郡。㈣
  ㈠吴录曰:俨字子节,吴人也。弱冠知名,历显位,以博闻多识,拜大鸿胪。使於晋,皓谓俨曰:“今南北通好,以君为有出境之才,故相屈行。”对曰:“皇皇者华,蒙其荣耀,无古人延誉之美,磨厉锋锷,思不辱命。”既至,车骑将军贾充、尚书令裴秀、侍中荀勖等欲泬以所不知而不能屈。尚书仆射羊祜、尚书何桢并结缟带之好。
  ㈡吴录曰:永安今武康县也。
  ㈢汉晋春秋曰:初望气者云荆州有王气破扬州而建业宫不利,故皓徙武昌,遣使者发民掘荆州界大臣名家冢与山冈连者以厌之。既闻但反,自以为徙土得计也。使数百人鼓譟入建业,杀但妻子,云天子使荆州兵来破扬州贼,以厌前气。
  ㈣皓诏曰:“古者分土建国,所以褒赏贤能,广树籓屏。秦毁五等为三十六郡,汉室初兴,闿立乃至百王,因事制宜,盖无常数也。今吴郡阳羡、永安、余杭、临水及丹杨故鄣、安吉、原乡、於潜诸县,地势水流之便,悉注乌程,既宜立郡以镇山越,且以籓卫明陵,奉承大祭,不亦可乎!其亟分此九县为吴兴郡,治乌程。”以零陵北部为邵陵郡。十二月,皓还都建业,卫将军滕牧留镇武昌。

 

  二年春,大赦。右丞相万彧上镇巴丘。夏六月,起显明宫,㈠冬十二月,皓移居之。是岁,分豫章、庐陵、长沙为安成郡。
  ㈠太康三年地记曰:吴有太初宫,方三百丈,权所起也。昭明宫方五百丈,皓所作也。避晋讳,故曰显明。
  吴历云:显明在太初之东。
  江表传曰:皓营新宫,二千石以下皆自入山督摄伐木。又破坏诸营,大开园囿,起土山楼观,穷极伎巧,功役之费以亿万计。陆凯固谏,不从。

 

  三年春二月,以左右御史大夫丁固、孟仁为司徒、司空。㈠秋九月,皓出东关,丁奉至合肥。是岁,遣交州刺史刘俊、前部督脩则等入击交阯,为晋将毛炅等所破,皆死,兵散还合浦。
  ㈠吴书曰:初,固为尚书,梦松树生其腹上,谓人曰:“松字十八公也,后十八岁,吾其为公乎!”卒如梦焉。

 

  建衡元年春正月,立子瑾为太子,及淮阳、东平王。冬十月,改年,大赦。十一月,左丞相陆凯卒。遣监军虞汜、威南将军薛珝、苍梧太守陶璜由荆州,监军李勖、督军徐存从建安海道,皆就合浦击交阯。
  二年春。万彧还建业。李勖以建安道不通利,杀导将冯斐,引军还。三月,天火烧万余家,死者七百人。夏四月,左大司马施绩卒。殿中列将何定曰:“少府李勖枉杀冯斐,擅彻军退还。”勖及徐存家属皆伏诛。秋九月,何定将兵五千人上夏口猎。都督孙秀奔晋。是岁大赦。
  三年春正月晦,皓举大众出华里,皓母及妃妾皆行,东观令华覈等固争,乃还。㈠是岁,汜、璜破交阯,禽杀晋所置守将,九真、日南皆还属。㈡大赦,分交阯为新昌郡。诸将破扶严,置武平郡。以武昌督范慎为太尉。右大司马丁奉、司空孟仁卒。㈢西苑言凤凰集,改明年元。
  ㈠江表传曰:初丹杨刁玄使蜀,得司马徽与刘廙论运命历数事。玄诈增其文以诳国人曰:“黄旗紫盖见於东南,终有天下者,荆、扬之君乎!”又得中国降人,言寿春下有童谣曰“吴天子当上”。皓闻之,喜曰:“此天命也。”即载其母妻子及后宫数千人,从牛渚陆道西上,云青盖入洛阳,以顺天命。行遇大雪,道涂陷坏,兵士被甲持仗,百人共引一车,寒冻殆死。兵人不堪,皆曰:“若遇敌便当倒戈耳。”皓闻之,乃还。
  ㈡汉晋春秋曰:初霍弋遣杨稷、毛炅等戍,与之誓曰:“若贼围城,未百日而降者,家属诛;若过百日而城没者,刺史受其罪。”稷等日未满而粮尽,乞降於璜。璜不许,而给粮使守。吴人并谏,璜曰:“霍弋已死,无能来者,可须其粮尽,然后乃受,使彼来无罪,而我取有义,内训吾民,外怀邻国,不亦可乎!”稷、炅粮尽,救不至,乃纳之。
  华阳国志曰:稷,犍为人。炅,建宁人。稷等城中食尽,死亡者半,将军王约反降,吴人得入城,获稷、炅,皆囚之。孙皓使送稷下都,稷至合浦,欧血死。晋追赠交州刺史。初,毛炅与吴军战,杀前部督脩则。陶璜等以炅壮勇,欲赦之。而则子允固求杀炅,炅亦不为璜等屈,璜等怒,面缚炅诘之,曰:“晋(兵)贼!”炅厉声曰:“吴狗,何等为贼?”吴人生剖其腹,允割其心肝,骂曰:“庸复作贼?”炅犹骂不止,曰:“尚欲斩汝孙皓,汝父何死狗也!”乃斩之。晋武帝闻而哀矜,即诏使炅长子袭爵,余三子皆关内侯。此与汉晋春秋所说不同。
  ㈢吴录曰:仁字恭武,江夏人也,本名宗,避皓字,易焉。少从南阳李肃学。其母为作厚褥大被,或问其故,母曰:“小兒无德致客,学者多贫,故为广被,庶可得与气类接也。”其读书夙夜不懈,肃奇之,曰:“卿宰相器也。”初为骠骑将军朱据军吏,将母在营。既不得志,又夜雨屋漏,因起涕泣,以谢其母,母曰:“但当勉之,何足泣也?”据亦稍知之,除为监池司马。自能结网,手以捕鱼,作鲊寄母,母因以还之,曰:“汝为鱼官,而鲊寄我,非避嫌也。”迁吴令。时皆不得将家之官,每得时物,来以寄母,常不先食。及闻母亡,犯禁委官,语在权传。特为减死一等,复使为官,盖优之也。
  楚国先贤传曰:宗母嗜笋,冬节将至。时笋尚未生,宗入竹林哀叹,而笋为之出,得以供母,皆以为至孝之所致感。累迁光禄勋,遂至公矣。

 

  凤皇元年秋八月,徵西陵督步阐。阐不应,据城降晋。遣乐乡都督陆抗围取阐,阐众悉降。阐及同计数十人皆夷三族。大赦。是岁右丞相万彧被谴忧死,徙其子弟於庐陵。㈠何定奸秽发闻,伏诛。皓以其恶似张布,追改定名为布。㈡
  ㈠江表传曰:初皓游华里,彧与丁奉、留平密谋曰:“此行不急,若至华里不归,社稷事重,不得不自还。”此语颇泄。皓闻知,以彧等旧臣,且以计忍而阴衔之。后因会,以毒酒饮彧,传酒人私减之。又饮留平,平觉之,服他药以解,得不死。彧自杀。平忧懑,月余亦死。
  ㈡江表传曰:定,汝南人,本孙权给使也,后出补吏。定佞邪僭媚,自表先帝旧人,求还内侍,皓以为楼下都尉,典知酤籴事,专为威福。而皓信任,委以众事。定为子求少府李勖女,不许。定挟忿谮勖於皓,皓尺口诛之,焚其尸。定又使诸将各上好犬,皆千里远求,一犬至直数千匹。御犬率具缨,直钱一万。一犬一兵,养以捕兔供厨。所获无几。吴人皆归罪於定,而皓以为忠勤,赐爵列侯。
  吴历曰:中书郎奚熙谮宛陵令贺惠。惠,劭弟也。遣使者徐粲讯治,熙又谮粲顾护不即决断。皓遣使就宛陵斩粲,收惠付狱。会赦得免。

 

  二年春三月,以陆抗为大司马。司徒丁固卒。秋九月,改封淮阳为鲁,东平为齐,又封陈留、章陵等九王,凡十一王,王给三千兵。大赦。皓爱妾或使人至市劫夺百姓财物,司市中郎将陈声,素皓幸臣也,恃皓宠遇,绳之以法。妾以愬皓,皓大怒,假他事烧锯断声头,投其身於四望之下。是岁,太尉范慎卒。
  三年,会稽妖言章安侯奋当为天子。临海太守奚熙与会稽太守郭诞书,非论国政。诞但白熙书,不白妖言,送付建安作船。㈠遣三郡督何植收熙,熙发兵自卫,断绝海道。熙部曲杀熙,送首建业,夷三族。秋七月,遣使者二十五人分至州郡,科出亡叛。大司马陆抗卒。自改年及是岁,连大疫。分郁林为桂林郡。
  ㈠会稽邵氏家传曰:邵畴字温伯,时为诞功曹。诞被收,惶遽无以自明。畴进曰:“畴今自在,畴之事,明府何忧?”遂诣吏自列,云不白妖言,事由于己,非府君罪。吏上畴辞,皓怒犹盛。畴虑诞卒不免,遂自杀以证之。临亡,置辞曰:“畴生长边陲,不闲教道,得以门资,厕身本郡,逾越侪类,位极朝右,不能赞扬盛化,养之以福。今妖讹横兴,干国乱纪,畴以噂沓之语,本非事实,虽家诵人咏,不足有虑。天下重器,而匹夫横议,疾其丑声,不忍闻见,欲含垢藏疾,不彰之翰笔,镇躁归静,使之自息。愚心勤勤,每执斯旨,故诞屈其所是,默以见从。此之为愆,实由於畴。谨不敢逃死,归罪有司,唯乞天鉴,特垂清察。”吏收畴丧,得辞以闻,皓乃免诞大刑,送付建安作船。畴亡时,年四十。皓嘉畴节义,诏郡县图形庙堂。

 

  天册元年,吴郡言掘地得银,长一尺,广三分,刻上有年月字,於是大赦,改年。
  天玺元年,吴郡言临平湖自汉末草秽壅塞,今更开通。长老相传,此湖塞,天下乱,此湖开,天下平。又於湖边得石函,中有小石,青白色,长四寸,广二寸余,刻上作皇帝字,於是改年,大赦。会稽太守车浚、湘东太守张咏不出算缗,就在所斩之,徇首诸郡。㈠秋八月,京下督孙楷降晋。鄱阳言历阳山石文理成字,凡二十,云“楚九州渚,吴九州都,扬州士,作天子,四世治,太平始”。㈡又吴兴阳羡山有空石,长十余丈,名曰石室,在所表为大瑞。乃遣兼司徒董朝、兼太常周处至阳羡县,封襌国山。(明年改)〔改明年〕元,大赦,以协石文。
  ㈠江表传曰:浚在公清忠,值郡荒旱,民无资粮,表求振贷。皓谓浚欲树私恩,遣人枭首。又尚书熊睦见皓酷虐,微有所谏,皓使人以刀环撞杀之,身无完肌。
  ㈡江表传曰:历阳县有石山临水,高百丈,其三十丈所,有七穿骈罗,穿中色黄赤,不与本体相似,俗相传谓之石印。又云,石印封发,天下当太平。下有祠屋,巫祝言石印神有三郎。时历阳长表上言石印发,皓遣使以太牢祭历山。巫言,石印三郎说“天下方太平”。使者作高梯,上看印文,诈以朱书石作二十字,还以启皓。皓大喜曰:“吴当为九州作都、渚乎!从大皇帝逮孤四世矣,太平之主,非孤复谁?”重遣使,以印绶拜三郎为王,又刻石立铭,褒赞灵德,以答休祥。

 

  天纪元年夏,夏口督孙慎出江夏、汝南,烧略居民。初,驺子张俶多所谮白,累迁为司直中郎将,封侯,甚见宠爱,是岁奸情发闻,伏诛。㈠
  ㈠江表传曰:俶父,会稽山阴县卒也,知俶不良,上表云:“若用俶为司直,有罪乞不从坐。”皓许之。俶表立弹曲二十人,专纠司不法,於是爱恶相攻,互相谤告。弹曲承言,收系囹圄,听讼失理,狱以贿成。人民穷困,无所措手足。俶奢淫无厌,取小妻三十余人,擅杀无辜,众奸并发,父子俱见车裂。

 

  二年秋七月,立成纪、宣威等十一王,王给三千兵,大赦。
  三年夏,郭马反。马本合浦太守脩允部曲督。允转桂林太守,疾病,住广州,先遣马将五百兵至郡安抚诸夷。允死,兵当分给,马等累世旧军,不乐离别。皓时又科实广州户口,马与部曲将何典、王族、吴述、殷兴等因此恐动兵民,合聚人众,攻杀广州督虞授。马自号都督交、广二州诸军事、安南将军,兴广州刺史,述南海太守。典攻苍梧,族攻始兴。㈠八月,以军师张悌为丞相,牛渚都督何植为司徒。执金吾滕循为司空,未拜,转镇南将军,假节领广州牧,率万人从东道讨马,与族遇于始兴,未得前。马杀南海太守刘略,逐广州刺史徐旗。皓又遣徐陵督陶濬将七千人从西道,命交州牧陶璜部伍所领及合浦、郁林诸郡兵,当与东西军共击马。
  ㈠汉晋春秋曰:先是,吴有说谶著曰:“吴之败,兵起南裔,亡吴者公孙也。”皓闻之,文武职位至于卒伍有姓公孙者,皆徙於广州,不令停江边。及闻马反,大惧曰:“此天亡也。”

 

  有鬼目菜生工人黄耇家,依缘枣树,长丈余,茎广四寸,厚三分。又有买菜生工人吴平家,高四尺,厚三分,如枇杷形,上广尺八寸,下茎广五寸,两边生叶绿色。东观案图,名鬼目作芝草,买菜作平虑草,遂以耇为侍芝郎,平为平虑郎,皆银印青绶。
  冬,晋命镇东大将军司马伷向涂中,安东将军王浑、扬州刺史周浚向牛渚,建威将军王戎向武昌,平南将军胡奋向夏口,镇南将军杜预向江陵,龙骧将军王濬、广武将军唐彬浮江东下,太尉贾充为大都督,量宜处要,尽军势之中。陶濬至武昌,闻北军大出,停驻不前。
  初,皓每宴会群臣,无不咸令沈醉。置黄门郎十人,特不与酒,侍立终日,为司过之吏。宴罢之后,各奏其阙失,迕视之咎,谬言之愆,罔有不举。大者即加威刑,小者辄以为罪。后宫数千,而采择无已。又激水入宫,宫人有不合意者,辄杀流之。或剥人之面,或凿人之眼。岑昬险谀贵幸,致位九列,好兴功役,众所患苦。是以上下离心,莫为皓尽力,盖积恶已极,不复堪命故也。㈠
  ㈠吴平后,晋侍中庾峻等问皓侍中李仁曰:“闻吴主披人面,刖人足,有诸乎?”仁曰:“以告者过也。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盖此事也,若信有之,亦不足怪。昔唐、虞五刑,三代七辟,肉刑之制,未为酷虐。皓为一国之主,秉杀生之柄,罪人陷法,加之以惩,何足多罪!夫受尧诛者不能无怨,受桀赏者不能无慕,此人情也。”又问曰:“云归命侯乃恶人横睛逆视,皆凿其眼,有诸乎?”仁曰:“亦无此事,传之者谬耳。曲礼曰视天子由袷以下,视诸侯由颐以下,视大夫由衡,视士则平面,得游目五步之内;视上於衡则傲,下於带则忧,旁则邪。以礼视瞻,高下不可不慎,况人君乎哉?视人君相迕,是乃礼所谓傲慢;傲慢则无礼,无礼则不臣,不臣则犯罪,犯罪则陷不测矣。正使有之,将有何失?”凡仁所答,峻等皆善之,文多不悉载。

 

  四年春,立中山、代等十一王,大赦。濬、彬所至,则土崩瓦解,靡有御者。预又斩江陵督伍延,浑复斩丞相张悌、丹杨太守沈莹等,所在战克。㈠
  ㈠干宝晋纪曰:吴丞相军师张悌、护军孙震、丹杨太守沈莹帅众三万济江,围成阳都尉张乔於杨荷桥,众才七千,闭栅自守,举白接告降。吴副军师诸葛靓欲屠之,悌曰:“强敌在前,不宜先事其小;且杀降不祥。”靓曰:“此等以救兵未至而力少,故且伪降以缓我,非来伏也。因其无战心而尽阬之,可以成三军之气。若舍之而前,必为后患。”悌不从,抚之而进。与讨吴护军张翰、扬州刺史周浚成陈相对。沈莹领丹杨锐卒刀楯五千,号曰青巾兵,前后屡陷坚陈,於是以驰淮南军,三冲不动。退引乱,薛胜、蒋班因其乱而乘之,吴军以次土崩,将帅不能止,张乔又出其后,大败吴军于版桥,获悌、震、莹等。
  襄阳记曰:悌字巨先,襄阳人,少有名理,孙休时为屯骑校尉。魏伐蜀,吴人问悌曰:“司马氏得政以来,大难屡作,智力虽丰,而百姓未服也。今又竭其资力,远征巴蜀,兵劳民疲而不知恤,败於不暇,何以能济?昔夫差伐齐,非不克胜,所以危亡,不忧其本也,况彼之争地乎!”悌曰:“不然。曹操虽功盖中夏,威震四海,崇诈杖术,征伐无已,民畏其威,而不怀其德也。丕、叡承之,系以惨虐,内兴宫室,外惧雄豪,东西驰驱,无岁获安,彼之失民,为日久矣。司马懿父子,自握其柄,累有大功,除其烦苛而布其平惠,为之谋主而救其疾,民心归之,亦已久矣。故淮南三叛而腹心不扰,曹髦之死,四方不动,摧坚敌如折枯,荡异同如反掌,任贤使能,各尽其心,非智勇兼人,孰能如之?其威武张矣,本根固矣,群情服矣,奸计立矣。今蜀阉宦专朝,国无政令,而玩戎黩武,民劳卒弊,竞於外利,不脩守备。彼强弱不同,智算亦胜,因危而伐,殆其克乎!若其不克,不过无功,终无退北之忧,覆军之虑也,何为不可哉?昔楚剑利而秦昭惧,孟明用而晋人忧,彼之得志,故我之大患也。”吴人笑其言,而蜀果降于魏。晋来伐吴,皓使悌督沈莹、诸葛靓,率众三万渡江逆之。至牛渚,沈莹曰:“晋治水军於蜀久矣,今倾国大举,万里齐力,必悉益州之众浮江而下。我上流诸军,无有戒备,名将皆死,幼少当任,恐边江诸城,尽莫能御也。晋之水军,必至於此矣!宜畜众力,待来一战。若胜之日,江西自清,上方虽坏,可还取之。今渡江逆战,胜不可保,若或摧丧,则大事去矣。”悌曰:“吴之将亡,贤愚所知,非今日也。吾恐蜀兵来至此,众心必骇惧,不可复整。今宜渡江,可用决战力争。若其败丧,则同死社稷,无所复恨。若其克胜,则北敌奔走,兵势万倍,便当乘威南上,逆之中道,不忧不破也。若如子计,恐行散尽,相与坐待敌到,君臣俱降,无复一人死难者,不亦辱乎!”遂渡江战,吴军大败。诸葛靓与五六百人退走,使过迎悌,悌不肯去,靓自往牵之,谓曰:“(且夫)〔巨先〕,天下存亡有大数,岂卿一人所知,如何故自取死为?”悌垂涕曰:“仲思,今日是我死日也。且我作兒童时,便为卿家丞相所拔,常恐不得其死,负名贤佑顾。今以身徇社稷,复何遁邪?莫牵曳之如是。”靓流涕放之,去百余步,已见为晋军所杀。
  吴录曰:悌少知名,及处大任,希合时趣,将护左右,清论讥之。搜神记曰:临海松阳人柳荣从悌至杨府,荣病死船中二日,时军已上岸,无有埋之者,忽然大呼,言“人缚军师!人缚军师!”声激扬,遂活。人问之,荣曰:“上天北斗门下卒见人缚张悌,意中大愕,不觉大呼,言‘何以缚张军师。’门下人怒荣,叱逐使去。荣便去,怖惧,口余声发扬耳。”其日,悌战死。荣至晋元帝时犹在。

 

  三月丙寅,殿中亲近数百人叩头请皓杀岑昬,皓惶愦从之。㈠
  ㈠干宝晋纪曰:皓殿中亲近数百人叩头请皓曰:“北军日近,而兵不举刃,陛下将如之何!”皓曰:“何故?”对曰:“坐岑昬。”皓独言:“若尔,当以奴谢百姓。”众因曰:“唯!”遂并起收昬。皓骆驿追止,已屠之也。

 

  戊辰,陶濬从武昌还,即引见,问水军消息,对曰:“蜀船皆小,今得二万兵,乘大船战,自足击之。”於是合众,授濬节钺。明日当发,其夜众悉逃走。而王濬顺流将至,司马伷、王浑皆临近境。皓用光禄勋薛莹、中书令胡冲等计,分遣使奉书於濬、伷、浑曰:“昔汉室失统,九州皆分裂,先人因时,略有江南,遂分阻山川,与魏乖隔。今大晋龙兴,德覆四海。闇劣偷安,未喻天命。至于今者,猥烦六军,衡盖路次,远临江渚,举国震惶,假息漏刻。敢缘天朝含夕光大,谨遣私署太常张夔等奉所佩印绶,委质请命,惟垂信纳,以济元元。”㈠
  ㈠江表传载皓将败与舅何植书曰:“昔大皇帝以神武之略,奋三千之卒,割据江南,席卷交、广,开拓洪基,欲祚之万世。至孤末德,嗣守成绪,不能怀集黎元,多为咎阙,以违天度。闇昧之变,反谓之祥,致使南蛮逆乱,征讨未克。闻晋大众,远来临江,庶竭劳瘁,众皆摧退,而张悌不反,丧军过半。孤甚愧怅,于今无聊。得陶濬表云武昌以西,并复不守。不守者,非粮不足,非城不固,兵将背战耳。兵之背战,岂怨兵邪?孤之罪也。天文县变於上,士民愤叹於下,观此事势,危如累卵,吴祚终讫,何其局哉!天匪亡吴,孤所招也。瞑目黄壤,当复何颜见四帝乎!公其勖勉奇谟,飞笔以闻。”皓又遗群臣书曰:“孤以不德,忝继先轨。处位历年,政教凶勃,遂令百姓久困涂炭,至使一朝归命有道,社稷倾覆,宗庙无主,惭愧山积,没有余罪。自惟空薄,过偷尊号,才琐质秽,任重王公,故周易有折鼎之诫,诗人有彼其之讥。自居宫室。仍抱笃疾,计有不足,思虑失中,多所荒替。边侧小人,因生酷虐,虐毒横流,忠顺被害。闇昧不觉,寻其壅蔽,孤负诸君,事已难图,覆水不可收也。今大晋平治四海,劳心务於擢贤,诚是英俊展节之秋也。管仲极雠,桓公用之,良、平去楚,入为汉臣,舍乱就理,非不忠也。莫以移朝改朔,用损厥志。嘉勖休尚,爱敬动静。夫复何言,投笔而已!”

 

  壬申,王濬最先到,於是受皓之降,解缚焚榇,延请相见。㈠伷以皓致印绶於己,遣使送皓。皓举家西迁,以太康元年五月丁亥集于京邑。四月甲申,诏曰:“孙皓穷迫归降,前诏待之以不死,今皓垂至,意犹愍之,其赐号为归命侯。进给衣服车乘,田三十顷,岁给谷五千斛,钱五十万,绢五百匹,绵五百斤。”皓太子瑾拜中郎,诸子为王者,拜郎中。㈡五年,皓死于洛阳。㈢
  ㈠晋阳秋曰:濬收其图籍,领州四,郡四十三,县三百一十三,户五十二万三千,吏三万二千,兵二十三万,男女口二百三十万,米谷二百八十万斛,舟船五千余艘,后宫五千余人。
  ㈡搜神记曰:吴以草创之国,信不坚固,边屯守将,皆质其妻子,名曰保质。童子少年,以类相与嬉游者,日有十数。永安二年三月,有一异兒,长四尺余,年可六七岁,衣青衣,来从群兒戏,诸兒莫之识也。皆问曰:“尔谁家小兒,今日忽来?”答曰:“见尔群戏乐,故来耳。”详而视之,眼有光芒,爚爚外射。诸兒畏之,重问其故。兒乃答曰:“尔恶我乎?我非人也,乃荧惑星也。将有以告尔:三公鉏,司马如。”诸兒大惊,或走告大人,大人驰往观之。兒曰:“舍尔去乎!”竦身而跃,即以化矣。仰面视之,若引一匹练以登天。大人来者,犹及见焉,飘飘渐高,有顷而没。时吴政峻急,莫敢宣也。后五年而蜀亡,六年而晋兴,至是而吴灭,司马如矣。
  干宝晋纪曰:王濬治船於蜀,吾彦取其流□以呈孙皓,曰:“晋必有攻吴之计,宜增建平兵。建平不下,终不敢渡江。”皓弗从。陆抗之克步阐,皓意张大,乃使尚广筮并天下,遇同人之颐,对曰:“吉。庚子岁,青盖当入洛阳。”故皓不脩其政,而恆有窥上国之志。是岁也实在庚子。
  ㈢吴录曰:皓以四年十二月死,时年四十二,葬河南县界。

 

  评曰:孙亮童孺而无贤辅,其替位不终,必然之势也。休以旧爱宿恩,任用兴、布,不能拔进良才,改弦易张,虽志善好学,何益救乱乎?又使既废之亮不得其死,友于之义薄矣。皓之淫刑所滥,陨毙流黜者,盖不可胜数。是以群下人人惴恐,皆日日以冀,朝不谋夕。其荧惑、巫祝,交致祥瑞,以为至急。昔舜、禹躬稼,至圣之德,犹或矢誓众臣,予违女弼,或拜昌言,常若不及。况皓凶顽,肆行残暴,忠谏者诛,谗谀者进,虐用其民,穷淫极侈,宜腰首分离,以谢百姓。既蒙不死之诏,复加归命之宠,岂非旷荡之恩,过厚之泽也哉!㈠
  ㈠孙盛曰:夫古之立君,所以司牧群黎,故必仰协乾坤,覆焘万物;若乃淫虐是纵,酷被群生,则天殛之,剿绝其祚,夺其南面之尊,加其独夫之戮。是故汤、武抗钺,不犯不顺之讥;汉高奋剑,而无失节之议。何者?诚四海之酷仇,而人神之所摈故也。况皓罪为逋寇,虐过辛、癸,枭首素旗,犹不足以谢冤魂,洿室荐社,未足以纪暴迹,而乃优以显命,宠锡仍加,岂龚行天罚,伐罪吊民之义乎?是以知僭逆之不惩,而凶酷之莫戒。诗云:“取彼谮人,投畀豺虎。”聊谮犹然,矧僭虐乎?且神旗电扫,兵临伪窟,理穷势迫,然后请命,不赦之罪既彰,三驱之义又塞,极之权道,亦无取焉。
  陆机著辨亡论,言吴之所以亡,其上篇曰:“昔汉氏失御,奸臣窃命,祸基京畿,毒遍宇内,皇纲弛紊,王室遂卑。於是群雄蜂骇,义兵四合,吴武烈皇帝慷慨下国,电发荆南,权略纷纭,忠勇伯世。威稜则夷羿震荡,兵交则丑虏授馘,遂扫清宗祊,蒸禋皇祖。於时云兴之将带州,飙起之师跨邑,哮阚之群风驱,熊罴之族雾集,虽兵以义合,同盟戮力,然皆包藏祸心,阻兵怙乱,或师无谋律,丧威稔寇,忠规武节,未有若此其著者也。武烈既没,长沙桓王逸才命世。弱冠秀发,招揽遗老,与之述业。神兵东驱,奋寡犯众,攻无坚城之将,战无交锋之虏。诛叛柔服而江外厎定,饬法修师而威德翕赫,宾礼名贤而张昭为之雄,交御豪俊而周瑜为之杰。彼二君子,皆弘敏而多奇,雅达而聪哲,故同方者以类附,等契者以气集,而江东盖多士矣。将北伐诸华,诛鉏干纪,旋皇舆於夷庚,反帝座于紫闼,挟天子以令诸侯,清天步而归旧物。戎车既次,群凶侧目,大业未就,中世而陨。用集我大皇帝,以奇踪袭於逸轨,叡心发乎令图,从政咨於故实,播宪稽乎遗风,而加之以笃固,申之以节俭,畴咨俊茂,好谋善断,东帛旅於丘园,旌命交于涂巷。故豪彦寻声而响臻,志士希光而影骛,异人辐輳,猛士如林。於是张昭为师傅,周瑜、陆公、鲁肃、吕蒙之畴入为腹心,出作股肱;甘宁、凌统、程普、贺齐、朱桓、朱然之徒奋其威,韩当、潘璋、黄盖、蒋钦、周泰之属宣其力;风雅则诸葛瑾、张承、步骘以声名光国,政事则顾雍、潘濬、吕范、吕岱以器任幹职,奇伟则虞翻、陆绩、张温、张惇以讽议举正,奉使则赵咨、沈珩以敏达延誉,术数则吴范、赵达以禨祥协德,董袭、陈武杀身以卫主,骆统、刘基强谏以补过,谋无遗算,举不失策。故遂割据山川,跨制荆、吴,而与天下争衡矣。魏氏尝藉战胜之威,率百万之师,浮邓塞之舟,下汉阴之众,羽楫万计,龙跃顺流,锐骑千旅,虎步原隰,谋臣盈室,武将连衡,喟然有吞江浒之志,一宇宙之气。而周瑜驱我偏师,黜之赤壁,丧旗乱辙,仅而获免,收迹远遁。汉王亦冯帝王之号,率巴、汉之民,乘危骋变,结垒千里,志报关羽之败,图收湘西之地。而我陆公亦挫之西陵,覆师败绩,困而后济,绝命永安。续以灞须之寇,临川摧锐,蓬笼之战,孑轮不反。由是二邦之将,丧气摧锋,势衄财匮,而吴藐然坐乘其弊,故魏人请好,汉氏乞盟,遂跻天号,鼎峙而立。西屠庸蜀之郊,北裂淮汉之涘,东苞百越之地,南括群蛮之表。於是讲八代之礼,蒐三王之乐,告类上帝,拱揖群后。虎臣毅卒,循江而守,长戟劲铩,望飙而奋。庶尹尽规於上,四民展业于下,化协殊裔,风衍遐圻。乃俾一介行人,抚巡外域,臣象逸骏,扰於外闲,明珠玮宝,辉於内府,珍瑰重迹而至,奇玩应响而赴,輶轩骋於南荒,冲輣息於朔野,齐民免干戈之患,戎马无晨服之虞,而帝业固矣。大皇既殁,幼主莅朝,奸回肆虐。景皇聿兴,虔修遗宪,政无大阙,守文之良主也。降及归命之初,典刑未灭,故老犹存。大司马陆公以文武熙朝,左丞相陆凯以謇谔尽规,而施绩、范慎以威重显,丁奉、锺离斐以武毅称,孟宗、丁固之徒为公卿,楼玄、贺劭之属掌机事,元首虽病,股肱犹良。爰及末叶,群公既丧,然后黔首有瓦解之志,皇家有土崩之衅,历命应化而微,王师蹑运而发,卒散於陈,民奔于邑,城池无籓篱之固,山川无沟阜之势,非有工输云梯之械,智伯灌激之害,楚子筑室之围,燕子济西之队,军未浃辰而社稷夷矣。虽忠臣孤愤,烈士死节,将奚救哉?夫曹、刘之将非一世之选,向时之师无曩日之众,战守之道抑有前符,险阻之利俄然未改,而成败贸理,古今诡趣,何哉?彼此之化殊,授任之才异也。”
  其下篇曰:“昔三方之王也,魏人据中夏,汉氏有岷、益,吴制荆、扬而奄交、广。曹氏虽功济诸华,虐亦深矣,其民怨矣。刘公因险饰智,功已薄矣,其俗陋矣。吴桓王基之以武,太祖成之以德,聪明睿达,懿度深远矣。其求贤如不及,恤民如稚子,接士尽盛德之容,亲仁罄丹府之爱。拔吕蒙於戎行,识潘濬于系虏。推诚信士,不恤人之我欺;量能授器,不患权之我逼。执鞭鞠躬,以重陆公之威;悉委武卫,以济周瑜之师。卑宫菲食,以丰功臣之赏;披怀虚己,以纳谟士之算。故鲁肃一面而自讬,士燮蒙险而效命。高张公之德而省游田之娱,贤诸葛之言而割情欲之欢,感陆公之规而除刑政之烦,奇刘基之议而作三爵之誓,屏气跼蹐以伺子明之疾,分滋损甘以育凌统之孤,登坛慷慨归鲁肃之功,削投恶言信子瑜之节。是以忠臣竞尽其谋,志士咸得肆力,洪规远略,固不厌夫区区者也。故百官苟合,庶务未遑。初都建业,群臣请备礼秩,天子辞而不许,曰:‘天下其谓朕何!’宫室舆服,盖慊如也。爰及中叶,天人之分既定,百度之缺粗修,虽醲化懿纲,未齿乎上代,抑其体国经民之具,亦足以为政矣。地方几万里,带甲将百万,其野沃,其民练,其财丰,其器利,东负沧海,西阻险塞,长江制其区宇,峻山带其封域,国家之利,未见有弘於兹者矣。借使中才守之以道,善人御之有术,敦率遗宪,勤民谨政,循定策,守常险,则可以长世永年,未有危亡之患。或曰,吴、蜀脣齿之国,蜀灭则吴亡,理则然矣,夫蜀盖籓援之与国,而非吴人之存亡也。何则?其郊境之接,重山积险,陆无长毂之径;川厄流迅,水有惊波之艰。虽有锐师百万,启行不过千夫;轴舻千里,前驱不过百舰。故刘氏之伐,陆公喻之长,其势然也。昔蜀之初亡,朝臣异谋,或欲积石以险其流,或欲机械以御其变。天子总群议而谘之大司马陆公,陆公以四渎天地之所以节宣其气,固无可遏之理,而机械则彼我之所共,彼若弃长技以就所屈,即荆、杨而争舟楫之用,是天赞我也,将谨守峡口以待禽耳。逮步阐之乱,凭保城以延强寇,重资币以诱群蛮。于时大邦之众,云翔电发,县旌江介,筑垒遵渚,襟带要害,以止吴人之西,而巴汉舟师,沿江东下。陆公以偏师三万,北据东坑,深沟高垒,案甲养威。反虏踠迹待戮,而不敢北闚生路,强寇败绩宵遁,丧师大半,分命锐师五千,西御水军,东西同捷,献俘万计。信哉贤人之谋,岂欺我哉!自是烽燧罕警,封域寡虞。陆公没而潜谋兆,吴衅深而六师骇。夫太康之役,众未盛乎曩日之师,广州之乱,祸有愈乎向时之难,而邦家颠覆,宗庙为墟。呜呼!人之云亡,邦国殄瘁,不其然与!易曰‘汤武革命顺乎天’,玄曰‘乱不极则治不形’,言帝王之因天时也。古人有言,曰‘天时不如地利’,易曰‘王侯设险以守其国’,言为国之恃险也。又曰:‘地利不如人和’,‘在德不在险’,言守险之由人也。吴之兴也,参而由焉,孙卿所谓合其参者也。及其亡也,恃险而已,又孙卿所谓舍其参者也。夫四州之氓非无众也,大江之南非乏俊也,山川之险易守也,劲利之器易用也,先政之业易循也,功不兴而祸遘者何哉?所以用之者失也。故先王达经国之长规,审存亡之至数,恭己以安百姓,敦惠以致人和,宽冲以诱俊乂之谋,慈和以给士民之爱。是以其安也,则黎元与之同庆;及其危也,则兆庶与之共患。安与众同庆,则其危不可得也;危与下共患,则其难不足恤也。夫然,故能保其社稷而固其土宇,麦秀无悲殷之思,黍离无愍周之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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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6 11:12:42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十九 吴书 刘繇太史慈士燮传

  刘繇字正礼,东莱牟平人也。齐孝王少子封牟平侯,子孙家焉。繇伯父宠,为汉太尉。㈠繇兄岱,字公山,历位侍中,兗州刺吏。㈡
  ㈠续汉书曰:繇祖父本,师受经传,博学群书,号为通儒。举贤良方正,为般长,卒官。宠字祖荣,受父业,以经明行修,举孝廉,光禄(大夫)察四行,除东平陵令。视事数年,以母病弃官,百姓士民攀舆拒轮,充塞道路,车不得前,乃止亭,轻服潜遁,归脩供养。后辟大将军府,稍迁会稽太守,正身率下,郡中大治。徵入为将作大匠。山阴县民去治数十里有若邪中在山谷间,五六老翁年皆七八十,闻宠迁,相率共送宠,人赍百钱。宠见,劳来曰:“父老何乃自苦远来!”皆对曰:“山谷鄙老,生未尝至郡县。他时吏发求不去,民间或夜不绝狗吠,竟夕民不得安。自明府下车以来,狗不夜吠,吏稀至民间,年老遭值圣化,今闻当见弃去,故戮力来送。”宠谢之,为选受一大钱,故会稽号宠为取一钱太守。其清如是。宠前后历二郡,八居九列,四登三事。家不藏贿,无重宝器,恆菲饮食,薄衣服,弊车羸马,号为窭陋。三去相位,辄归本土。往来京师,常下道脱骖过,人莫知焉。宠尝欲止亭,亭吏止之曰:“整顿传舍,以待刘公,不可得止。”宠因过去。其廉俭皆此类也。以老病卒于家。
  ㈡续汉书曰:繇父舆,一名方,山阳太守。岱、繇皆有隽才。
  英雄记称岱孝悌仁恕,以虚己受人。

  繇年十九,从父韪为贼所劫质,繇篡取以归,由是显名。举孝廉,为郎中,除下邑长。时郡守以贵三国志卷戚讬之,遂弃官去。州辟部济南,济南相中常侍子,贪秽不循,繇奏免之。平原陶丘洪荐繇,欲令举茂才。刺史曰:“前年举公山,奈何复举正礼乎?”洪曰:“若明使君用公山於前,擢正礼於后,所谓御二龙於长涂,骋骐骥於千里,不亦可乎!”会辟司空掾,除侍御史,不就。避乱淮浦,诏书以为扬州刺史。时袁术在淮南,繇畏惮,不敢之州。欲南渡江,吴景、孙贲迎置曲阿。术图为僭逆,攻没诸郡县。繇遣樊能、张英屯江边以拒之。以景、贲术所授用,乃迫逐使去。於是术乃自置扬州刺史,与景、贲并力攻英、能等,岁余不下。汉命加繇为牧,振武将军,众数万人,孙策东渡,破英、能等。繇奔丹徒,㈠遂溯江南保豫章,驻彭泽。笮融先至,笮音壮力反。杀太守朱皓,㈡入居郡中。繇进讨融,为融所破,更复招合属县,攻破融。融败走入山,为民所杀,繇寻病卒,时年四十二。
  ㈠袁宏汉纪曰:刘繇将奔会稽,许子将曰:“会稽富实,策之所贪,且穷在海隅,不可往也。不如豫章,北连豫壤,西接荆州。若收合吏民,遣使贡献,与曹兗州相闻,虽有袁公路隔在其间,其人豺狼,不能久也。足下受王命,孟德、景升必相救济。”繇从之。
  ㈡献帝春秋曰:是岁,繇屯彭泽,又使融助皓讨刘表所用太守诸葛玄。许子将谓繇曰:“笮融出军,不顾(命)名义者也。朱文明善推诚以信人,宜使密防之。”融到,果诈杀皓,代领郡事。

  笮融者,丹杨人,初聚众数百,往依徐州牧陶谦。谦使督广陵、彭城运漕,遂放纵擅杀,坐断三郡委输以自入。乃大起浮图祠,以铜为人,黄金涂身,衣以锦采,垂铜槃九重,下为重楼阁道,可容三千余人,悉课读佛经,令界内及旁郡人有好佛者听受道,复其他役以招致之,由此远近前后至者五千余人户。每浴佛,多设酒饭,布席於路,经数十里,民人来观及就食且万人,费以巨亿计。曹公攻陶谦,徐土骚动,融将男女万口,马三千匹,走广陵,广陵太守赵昱待以宾礼。先是,彭城相薛礼为陶谦所偪,屯秣陵。融利广陵之众,因酒酣杀昱,放兵大略,因载而去。过杀礼,然后杀皓。
  后策西伐江夏,还过豫章,收载繇丧,善遇其家。王朗遗策书曰:“刘正礼昔初临州,未能自达,实赖尊门为之先后,用能济江成治,有所处定。践境之礼,感分结意,情在终始。后以袁氏之嫌,稍更乖剌。更以同盟,还为雠敌,原其本心,实非所乐。康宁之后,常原渝平更成,复践宿好。一尔分离,款意不昭,奄然殂陨,可为伤恨!知敦以厉薄,德以报怨,收骨育孤,哀亡愍存,捐既往之猜,保六尺之讬,诚深恩重分,美名厚实也。昔鲁人虽有齐怨,不废丧纪,春秋善之,谓之得礼,诚良史之所宜藉,乡校之所叹闻。正礼元子,致有志操,想必有以殊异。威盛刑行,施之以恩,不亦优哉!”
  繇长子基,字敬舆,年十四,居繇丧尽礼,故吏餽饷,皆无所受。㈠姿容美好,孙权爱敬之。权为骠骑将军,辟东曹掾,拜辅义校尉、建忠中郎将。权为吴王,迁基大农。权尝宴饮,骑都尉虞翻醉酒犯忤,权欲杀之,威怒甚盛,由基谏争,翻以得免。权大暑时,尝於船中宴饮,於船楼上值雷雨,权以盖自覆,又命覆基,余人不得也。其见待如此。徙郎中令。权称尊号,改为光禄勋,分平尚书事。年四十九卒。后权为子霸纳基女,赐第一区,四时宠赐,与全、张比。基二弟,铄、尚,皆骑都尉。
  ㈠吴书曰:基遭多难,婴丁困苦,潜处味道,不以为戚。与群弟居,常夜卧早起,妻妾希见其面。诸弟敬惮,事之犹父。不妄交游,门无杂宾。


  太史慈字子义,东莱黄人也。少好学,仕郡奏曹史。会郡与州有隙,曲直未分,以先闻者为善。时州章已去,郡守恐后之,求可使者。慈年二十一,以选行,晨夜取道,到洛阳,诣公车门,见州吏始欲求通。慈问曰:“君欲通章邪?”吏曰:“然。”问:“章安在?”曰:“车上。”慈曰:“章题署得无误邪?取来视之。”吏殊不知其东莱人也,因为取章。慈已先怀刀,便截败之。吏踊跃大呼,言“人坏我章”!慈将至车间,与语曰:“向使君不以章相与,吾亦无因得败之,是为吉凶祸福等耳,吾不独受此罪。岂若默然俱出去,可以存易亡,无事俱就刑辟。”吏言:“君为郡败吾章,已得如意,欲复亡为?”慈答曰:“初受郡遣,但来视章通与未耳。吾用意太过,乃相败章。今还,亦恐以此见谴怒,故俱欲去尔。”吏然慈言,即日俱去。慈既与出城,因遁还通郡章。州家闻之,更遣吏通章,有司以格章之故不复见理,州受其短。由是知名,而为州家所疾,恐受其祸,乃避之辽东。
  北海相孔融闻而奇之,数遣人讯问其母,并致饷遗。时融以黄巾寇暴,出屯都昌,为贼管亥所围。慈从辽东还,母谓慈曰:“汝与孔北海未尝相见,至汝行后,赡恤殷勤,过於故旧,今为贼所围,汝宜赴之。”慈留三日,单步径至都昌。时围尚未密,夜伺间隙,得入见融,因求兵出斫贼。融不听,欲待外救。未有至者,而围日偪。融欲告急平原相刘备,城中人无由得出,慈自请求行。融曰:“今贼围甚密,众人皆言不可,卿意虽壮,无乃实难乎?”慈对曰:“昔府君倾意於老母,老母感遇,遣慈赴府君之急,固以慈有可取,而来必有益也。今众人言不可,慈亦言不可,岂府君爱顾之义,老母遣慈之意邪?事已急矣,原府君无疑。”融乃然之。於是严行蓐食,须明,便带鞬摄弓上马,将两骑自随,各作一的持之,开门直出。外围下左右人并惊骇,兵马互出。慈引马至城下堑内,植所持的各一,出射之,射之毕,径入门。明晨复如此,围下人或起或卧,慈复植的,射之毕,复入门。明晨复出如此,无复起者,於是下鞭马直突围中驰去。比贼觉知,慈行已过,又射杀数人,皆应弦而倒,故无敢追者。遂到平原,说备曰:“慈,东莱之鄙人也,与孔北海亲非骨肉,比非乡党,特以名志相好,有分灾共患之义。今管亥暴乱,北海被围,孤穷无援,危在旦夕。以君有仁义之名,能救人之急,故北海区区,延颈恃仰,使慈冒白刃,突重围,从万死之中自讬於君,惟君所以存之。”备敛容答曰:“孔北海知世间有刘备邪!”即遣精兵三千人随慈。贼闻兵至,解围散走。融既得济,益奇贵慈,曰:“卿吾之少友也。”事毕,还启其母,母曰:“我喜汝有以报孔北海也。”
  扬州刺史刘繇与慈同郡,慈自辽东还,未与相见,暂渡江到曲阿见繇,未去,会孙策至。或劝繇可以慈为大将军,繇曰:“我若用子义,许子将不当笑我邪?”但使慈侦视轻重。时独与一骑卒遇策。策从骑十三,皆韩当、宋谦、黄盖辈也。慈便前斗,正与策对。策刺慈马,而揽得慈项上手戟,慈亦得策兜鍪。会两家兵骑并各来赴,於是解散。
  慈当与繇俱奔豫章,而遁於芜湖,亡入山中,称丹杨太守。是时,策已平定宣城以东,惟泾以西六县未服。慈因进住泾县,立屯府,大为山越所附。策躬自攻讨,遂见囚执。策即解缚,捉其手曰:“宁识神亭时邪?若卿尔时得我云何?”慈曰:“未可量也。”策大笑曰:“今日之事,当与卿共之。”㈠即署门下督,还吴授兵,拜折冲中郎将。后刘繇亡於豫章,士众万余人未有所附,策命慈往抚安焉。㈡左右皆曰:“慈必北去不还。”策曰:“子义舍我,当复与谁?”饯送昌门,把腕别曰:“何时能还?”答曰:“不过六十日。”果如期而反。㈢
  ㈠吴历云:慈於神亭战败,为策所执。策素闻其名,即解缚请见,咨问进取之术。慈答曰:“破军之将,不足与论事。”策曰:“昔韩信定计於广武,今策决疑於仁者,君何辞焉?”慈曰:“州军新破,士卒离心,若傥分散,难复合聚;欲出宣恩安集,恐不合尊意。”策长跪答曰:“诚本心所望也。明日中,望君来还。”诸将皆疑,策曰:“太史子义,青州名士,以信义为先,终不欺策。”明日,大请诸将,豫设酒食,立竿视影。日中而慈至,策大悦,常与参论诸军事。
  臣松之案;吴历云慈於神亭战败,为策所得,与本传大异,疑为谬误。
  江表传曰:策问慈曰:“闻卿昔为太守劫州章,赴文举,请诣玄德,皆有烈义,天下智士也,但所讬未得其人。射钩斩袪,古人不嫌。孤是卿知己,勿忧不如意也。”出教曰:“龙欲腾翥,先阶尺木者也。”
  ㈡江表传曰:策谓慈曰:“刘牧往责吾为袁氏攻庐江,其意颇猥,理恕不足。何者?先君手下兵数千余人,尽在公路许。孤志在立事,不得不屈意於公路,求索故兵,再往才得千余人耳。仍令孤攻庐江,尔时事势,不得不为行。但其后不遵臣节,自弃作邪僭事,谏之不从。丈夫义交,苟有大故,不得不离,孤交求公路及绝之本末如此。今刘繇丧亡,恨不及其生时与共论辩。今兒子在豫章,不知华子鱼待遇何如,其故复曲复依随之否?卿则州人,昔又从事,宁能往视其兒子,并宣孤意於其部曲?部曲乐来者便与俱来,不乐来者且安慰之。并观察子鱼所以牧御方规何似,视庐陵、鄱阳人民亲附之否?卿手下兵,宜将多少,自由意。”慈对曰:“慈有不赦之罪,将军量同桓、文,待遇过望。古人报生以死,期於尽节,没而后已。今并息兵,兵不宜多,将数十人,自足以往还也。”
  ㈢江表传曰:策初遣慈,议者纷纭,谓慈未可信,或云与华子鱼州里,恐留彼为筹策,或疑慈西讬黄祖,假路还北,多言遣之非计。策曰:“诸君语皆非也,孤断之详矣。太史子义虽气勇有胆烈,然非纵横之人。其心有士谟,志经道义,贵重然诺,一以意许知己,死亡不相负,诸君勿复忧也。”慈从豫章还,议者乃始服。慈见策曰:“华子鱼良德也,然非筹略才,无他方规,自守而已。又丹杨僮芝自擅庐陵,诈言被诏书为太守。鄱阳民帅别立宗部,阻兵守界,不受子鱼所遣长吏,言‘我以别立郡,须汉遣真太守来,当迎之耳’。子鱼不但不能谐庐陵、鄱阳,近自海昬有上缭壁,有五六千家相结聚作宗伍,惟输租布於郡耳,发召一人遂不可得,子鱼亦睹视之而已。”策拊掌大笑,(仍)〔乃〕有兼并之志矣。顷之,遂定豫章。

  刘表从子磐,骁勇,数为寇於艾、西安诸县。策於是分海昬、建昌左右六县,以慈为建昌都尉,治海昬,并督诸将拒磐。磐绝迹不复为寇。
  慈长七尺七寸,美须髯,猿臂善射,弦不虚发。尝从策讨麻保贼,贼於屯里缘楼上行詈,以手持楼棼,慈引弓射之,矢贯手著棼,围外万人莫不称善。其妙如此。曹公闻其名,遗慈书,以箧封之,发省无所道,而但贮当归。孙权统事,以慈能制磐,遂委南方之事。年四十一,建安十一年卒。㈠子享,官至越骑校尉。㈡
  ㈠吴书曰:慈临亡,叹息曰:“丈夫生世,当带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今所志未从,奈何而死乎!”权甚悼惜之。
  ㈡吴书曰:享字元复,历尚书、吴郡太守。


  士燮字威彦,苍梧广信人也。其先本鲁国汶阳人,至王莽之乱,避地交州。六世至燮父赐,桓帝时为日南太守。燮少游学京师,事颍川刘子奇,治左氏春秋。察孝廉,补尚书郎,公事免官。父赐丧阕后,举茂才,除巫令,迁交阯太守。
  弟壹,初为郡督邮。刺史丁宫徵还京都,壹侍送勤恪,宫感之,临别谓曰:“刺史若待罪三事,当相辟也。”后宫为司徒,辟壹。比至,宫已免,黄琬代为司徒,甚礼遇壹。董卓作乱,壹亡归乡里。㈠交州刺史朱符为夷贼所杀,州郡扰乱。燮乃表壹领合浦太守,次弟徐闻令□领九真太守,□音于鄙反,见字林。□弟武,领南海太守。
  ㈠吴书曰:琬与卓相害,而壹尽心於琬,甚有声称。卓恶之,乃署教曰:“司徒掾士壹,不得除用。”故历年不迁。会卓入关,壹乃亡归。

  燮体器宽厚,谦虚下士,中国士人往依避难者以百数。耽玩春秋,为之注解。陈国袁徽与尚书令荀彧书曰:“交阯士府君既学问优博,又达於从政,处大乱之中,保全一郡,二十余年疆埸无事,民不失业,羁旅之徒,皆蒙其庆,虽窦融保河西,曷以加之?官事小阕,辄玩习书传,春秋左氏传尤简练精微,吾数以咨问传中诸疑,皆有师说,意思甚密。又尚书兼通古今,大义详备。闻京师古今之学,是非忿争,今欲条左氏、尚书长义上之。”其见称如此。
  燮兄弟并为列郡,雄长一州,偏在万里,威尊无上。出入鸣锺磬,备具威仪,笳箫鼓吹,车骑满道,胡人夹毂焚烧香者常有数十。妻妾乘辎軿,子弟从兵骑,当时贵重,震服百蛮,尉他不足逾也。㈠武先病没。
  ㈠葛洪神仙传曰:燮尝病死,已三日,仙人董奉以一丸药与服,以水含之,捧其头摇(捎)之,食顷,即开目动手,颜色渐复,半日能起坐,四日复能语,遂复常。奉字君异,侯官人也。

  朱符死后,汉遣张津为交州刺史,津后又为其将区景所杀,而荆州牧刘表遣零陵赖恭代津。是时苍梧太守史璜死,表又遣吴巨代之,与恭俱至。汉闻张津死,赐燮玺书曰:“交州绝域,南带江海,上恩不宣,下义壅隔,知逆贼刘表又遣赖恭闚看南土,今以燮为绥南中郎将,董督七郡,领交阯太守如故。”后燮遣吏张旻奉贡诣京都,是时天下丧乱,道路断绝,而燮不废贡职,特复下诏拜安远将军,封龙度亭侯。
  后巨与恭相失,举兵逐恭,恭走还零陵。建安十五年,孙权遣步骘为交州刺史。骘到,燮率兄弟奉承节度。而吴巨怀异心,骘斩之。权加燮为左将军。建安末年,燮遣子廞入质,权以为武昌太守,燮、壹诸子在南者,皆拜中郎将。燮又诱导益州豪姓雍闿等,率郡人民使遥东附,权益嘉之,迁卫将军,封龙编侯,弟壹偏将军,都乡侯。燮每遣使诣权,致杂香细葛,辄以千数,明珠、大贝、流离、翡翠、玳瑁、犀、象之珍,奇物异果,蕉、邪、龙眼之属,无岁不至。壹时贡马凡数百匹。权辄为书,厚加宠赐,以答慰之。燮在郡四十余岁,黄武五年,年九十卒。
  权以交阯县远,乃分合浦以北为广州,吕岱为刺史;交阯以南为交州,戴良为刺史。又遣陈时代燮为交阯太守。岱留南海,良与时俱前行到合浦,而燮子徽自署交阯太守,发宗兵拒良。良留合浦。交阯桓邻,燮举吏也,叩头谏徽使迎良,徽怒,笞杀邻。邻兄治子发又合宗兵击徽,徽闭门城守,治等攻之数月不能下,乃约和亲,各罢兵还。而吕岱被诏诛徽,自广州将兵昼夜驰入,过合浦,与良俱前。壹子中郎将匡与岱有旧,岱署匡师友从事,先移书交阯,告喻祸福,又遣匡见徽,说令服罪,虽失郡守,保无他忧。岱寻匡后至,徽兄祗,弟幹、颂等六人肉袒奉迎。岱谢令复服,前至郡下。明旦早施帐幔,请徽兄弟以次入,宾客满坐。岱起,拥节读诏书,数徵罪过,左右因反缚以出,即皆伏诛,传首诣武昌。㈠壹、□、匡后出,权原其罪,及燮质子廞,皆免为庶人。数岁,壹、□坐法诛。廞病卒,无子,妻寡居,诏在所月给俸米,赐钱四十万。
  ㈠孙盛曰:夫柔远能迩,莫善於信;保大定功,莫善於义。故齐桓创基,德彰於柯会;晋文始伯,义显於伐原。故能九合一匡,世主夏盟,令问长世,贻范百王。吕岱师友士匡,使通信誓,徽兄弟肉袒,推心委命,岱因灭之,以要功利,君子是以知孙权之不能远略,而吕氏之祚不延者也。

  评曰:刘繇藻厉名行,好尚臧否,至於扰攘之时,据万里之土,非其长也。太史慈信义笃烈,有古人之分。士燮作守南越,优游终世,至子不慎,自贻凶咎,盖庸才玩富贵而恃阻险,使之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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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6 11:13:22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五十 吴书 妃嫔传

  孙破虏吴夫人,吴主权母也。本吴人,徙钱唐,早失父母,与弟景居。孙坚闻其才貌,欲娶之。吴氏亲戚嫌坚轻狡,将拒焉,坚甚以惭恨。夫人谓亲戚曰:“何爱一女以取祸乎?如有不遇,命也。”於是遂许为婚,生四男一女。㈠
  ㈠搜神记曰:初,夫人孕而梦月入其怀,既而生策。及权在孕,又梦日入其怀,以告坚曰:“昔妊策,梦月入我怀,今也又梦日入我怀,何也?”坚曰:“日月者阴阳之精,极贵之象,吾子孙其兴乎!”

 

  景常随坚征伐有功,拜骑都尉。袁术上景领丹杨太守,讨故太守周昕,遂据其郡。孙策与孙河、吕范依景,合众共讨泾县山贼祖郎,郎败走。会为刘繇所迫,景复北依术,术以为督军中郎将,与孙贲共讨樊能、于麋於横江,又击笮融、薛礼於秣陵。时策被创牛渚,降贼复反,景攻讨,尽禽之。从讨刘繇,繇奔豫章,策遣景、贲到寿春报术。术方与刘备争徐州,以景为广陵太守。术后僭号,策以书喻术,术不纳,便绝江津,不与通,使人告景。景即委郡东归,策复以景为丹杨太守。汉遣议郎王誧音普。衔命南行,表景为扬武将军,领郡如故。
  及权少年统业,夫人助治军国,甚有补益。㈠建安七年,临薨,引见张昭等,属以后事,合葬高陵。㈡
  ㈠会稽典录曰:策功曹魏腾,以迕意见谴,将杀之,士大夫忧恐,计无所出。夫人乃倚大井而谓策曰:“汝新造江南,其事未集,方当优贤礼士,舍过录功。魏功曹在公尽规,汝今日杀之,则明日人皆叛汝。吾不忍见祸之及,当先投此井中耳。”策大惊,遽释腾。夫人智略权谲,类皆如此。
  ㈡志林曰:按会稽贡举簿,建安十二年到十三年阙,无举者,云府君遭忧,此则吴后以十二年薨也。八年九年皆有贡举,斯甚分明。

 

  八年,景卒官,子奋授兵为将,封新亭侯,卒。㈠子安嗣,安坐党鲁王霸死。奋弟祺嗣,封都亭侯,卒。子纂嗣。纂妻即滕胤女也,胤被诛,并遇害。
  ㈠吴书曰:权征荆州,拜奋吴郡都督,以镇东方。吴书曰:祺与张温、顾谭友善,权令关平辞讼事。

 


  吴主权谢夫人,会稽山阴人也。父煚,汉尚书郎、徐令。㈠权母吴,为权聘以为妃,爱幸有宠。后权纳姑孙徐氏,欲令谢下之,谢不肯,由是失志,早卒。后十余年,弟承拜五官郎中,稍迁长沙东部都尉、武陵太守,撰后汉书百余卷。㈡
  ㈠煚子承撰后汉书,称煚幼以仁孝为行,明达有令才。煚弟贞,履蹈法度,笃学尚义,举孝廉,建昌长,卒官。
  ㈡会稽典录曰:承字伟平,博学洽闻,尝所知见,终身不忘。子崇扬威将军,崇弟勖吴郡太守,并知名。

 


  吴主权徐夫人,吴郡富春人也。祖父真,与权父坚相亲,坚以妹妻真,生琨。琨少仕州郡,汉末扰乱,去吏,随坚征伐有功,拜偏将军。坚薨,随孙策讨樊能、于麋等於横江,击张英於当利口,而船少,欲驻军更求。琨母时在军中,谓琨曰:“恐州家多发水军来逆人,则不利矣,如何可驻邪?宜伐芦苇以为泭,佐船渡军。”㈠琨具启策,策即行之,众悉俱济,遂破英,击走笮融、刘繇,事业克定。策表琨领丹杨太守,会吴景委广陵来东,复为丹杨守,㈡琨以督军中郎将领兵,从破庐江太守李术,封广德侯,迁平虏将军。后从讨黄祖,中流矢卒。
  ㈠泭音敷。郭璞注方言曰:“泭,水中簰也。”
  ㈡江表传曰:初,袁术遣从弟胤为丹杨,策令琨讨而代之。会景还,以景前在(仕)丹杨,宽仁得众,吏民所思,而琨手下兵多,策嫌其太重,且方攻伐,宜得琨众,乃复用景,召琨还吴。

 

  琨生夫人,初適同郡陆尚。尚卒,权为讨虏将军在吴,聘以为妃,使母养子登。后权迁移,以夫人妒忌,废处吴。积十余年,权为吴王及即尊号,登为太子,群臣请立夫人为后,权意在步氏,卒不许。后以疾卒。兄矫,嗣父琨侯,讨平山越,拜偏将军,先夫人卒,无子。弟祚袭封,亦以战功至(于)芜湖督、平魏将军。

 


  吴主权步夫人,临淮淮阴人也,与丞相骘同族。汉末,其母携将徙庐江,庐江为孙策所破,皆东渡江,以美丽得幸於权,宠冠后庭。生二女,长曰鲁班,字大虎,前配周瑜子循,后配全琮;少曰鲁育,字小虎,前配朱据,后配刘纂。㈠
  ㈠吴历曰:纂先尚权中女,早卒,故又以小虎为继室。

 

  夫人性不妒忌,多所推进,故久见爱待。权为王及帝,意欲以为后,而群臣议在徐氏,权依违者十余年,然宫内皆称皇后,亲戚上疏称中宫。及薨,臣下缘权指,请追正名号,乃赠印绶,策命曰:“惟赤乌元年闰月戊子,皇帝曰:呜呼皇后,惟后佐命,共承天地。虔恭夙夜,与朕均劳。内教脩整,礼义不愆。宽容慈惠,有淑懿之德。民臣县望,远近归心。朕以世难未夷,大统未一,缘后雅志,每怀谦损。是以于时未授名号,亦必谓后降年有永,永与朕躬对扬天休。不寤奄忽,大命近止。朕恨本意不早昭显,伤后殂逝,不终天禄。愍悼之至,痛于厥心。今使使持节丞相(醴陵亭侯雍)〔醴陵侯雍〕,奉策授号,配食先后。魂而有灵,嘉其宠荣。呜呼哀哉!”葬於蒋陵。

 


  吴主权王夫人,琅邪人也。㈠夫人以选入宫,黄武中得幸,生(孙)和,宠次步氏。步氏薨后,和立为太子,权将立夫人为后,而全公主素憎夫人,稍稍谮毁。及权寝疾,言有喜色,由是权深责怒,以忧死。和子皓立,追尊夫人曰大懿皇后,封三弟皆列侯。
  ㈠吴书曰:夫人父名卢九。

 


  吴主权王夫人,南阳人也,以选入宫,嘉禾中得幸,生(孙)休。及和为太子,和母贵重,诸姬有宠者,皆出居外。夫人出公安,卒,因葬焉。休即位,遣使追尊曰敬怀皇后,改葬敬陵。王氏无后,封同母弟文雍为亭侯。

 


  吴主权潘夫人,会稽句章人也。父为吏,坐法死。夫人与姊俱输织室,权见而异之,召充后宫。得幸有娠,梦有以龙头授己者,己以蔽膝受之,遂生(孙)亮。赤乌十三年,亮立为太子,请出嫁夫人之姊,权听许之。明年,立夫人为皇后。性险妒容媚,自始至卒,谮害袁夫人等甚众。㈠权不豫,夫人使问中书令孙弘吕后专制故事。侍疾疲劳,因以羸疾,诸宫人伺其昬卧,共缢杀之,讬言中恶。后事泄,坐死者六七人。权寻薨,合葬蒋陵。孙亮即位,以夫人姊婿谭绍为骑都尉,授兵。亮废,绍与家属送本郡庐陵。
  ㈠吴录曰:袁夫人者,袁术女也,有节行而无子。权数以诸姬子与养之,辄不育。及步夫人薨,权欲立之。夫人自以无子,固辞不受。

 


  孙亮全夫人,全尚女也。(尚)从祖母公主爱之,每进见辄与俱。及潘夫人母子有宠,全主自以与孙和母有隙,乃劝权为潘氏男亮纳夫人,亮遂为嗣。夫人立为皇后,以尚为城门校尉,封都亭侯,代滕胤为太常、卫将军,进封永平侯,录尚书事。时全氏侯有五人,并典兵马,其余为侍郎、骑都尉,宿卫左右,自吴兴,外戚贵盛莫及。及魏大将诸葛诞以寿春来附,而全怿、全端、全祎、全仪等并因此际降魏,全熙谋泄见杀,由是诸全衰弱。会孙綝废亮为会稽王,后又黜为候官侯,夫人随之国,居候官,尚将家属徙零陵,追见杀。㈠
  ㈠吴录曰:亮妻惠解有容色,居候官,吴平乃归,永宁中卒。

 


  孙休朱夫人,朱据女,休姊公主所生也。㈠赤乌末,权为休纳以为妃。休为琅邪王,随居丹阳。建兴中,孙峻专政,公族皆患之。全尚妻即峻姊,故惟全主祐焉。初,孙和为太子时,全主谮害王夫人,欲废太子,立鲁王,朱主不听,由是有隙。五凤中,孙仪谋杀峻,事觉被诛。全主因言朱主与仪同谋,峻枉杀朱主。休惧,遣夫人还建业,执手泣别。既至,峻遣还休。太平中,孙亮知朱主为全主所害,问朱主死意?全主惧曰:“我实不知,皆据二子熊、损所白。”亮杀熊、损。损妻是峻妹也,孙綝益忌亮,遂废亮,立休。永安五年,立夫人为皇后。休卒,群臣尊夫人为皇太后。孙皓即位月余,贬为景皇后,称安定宫。甘露元年七月,见逼薨,合葬定陵。㈡
  ㈠臣松之以为休妻其甥,事同汉惠。荀悦讥之已当,故不复广言。
  ㈡搜神记曰:孙峻杀朱主,埋於石子冈。归命即位,将欲改葬之。冢墓相亚,不可识别,而宫人颇识主亡时所著衣服,乃使两巫各住一处以伺其灵,使察鉴之,不得相近。久时,二人俱白:见一女人年可三十余,上著青锦束头,紫白袷裳,丹綈丝履,从石子冈上半冈,而以手抑膝长太息,小住须臾,进一冢上便住,徘徊良久,奄然不见。二人之言,不谋而同,於是开冢,衣服如之。

 


  孙和何姬,丹杨句容人也。父遂,本骑士。孙权尝游幸诸营,而姬观於道中,权望见异之,命宦者召入,以赐子和。生男,权喜,名之曰彭祖,即皓也。太子和既废,后为南阳王,居长沙。孙亮即位,孙峻辅政。峻素媚事全主,全主与和母有隙,遂劝峻徙和居新都,遣使赐死,嫡妃张氏亦自杀。何姬曰:“若皆从死,谁当养孤?”遂拊育皓,及其三弟。皓即位,尊和为昭献皇帝,㈠何姬为昭献皇后,称升平宫,月余,进为皇太后。封弟洪永平侯,蒋溧阳侯,植宣城侯。洪卒,子邈嗣,为武陵监军,为晋所杀。植官至大司徒。吴末昬乱,何氏骄僭,子弟横放,百姓患之。故民讹言“皓久死,立者何氏子”云。㈡
  ㈠吴录曰:皓初尊和为昭献皇帝,俄改曰文皇帝。
  ㈡江表传曰:皓以张布女为美人,有宠,皓问曰:“汝父所在?”答曰:“贼以杀之。”皓大怒,棒杀之。后思其颜色,使巧工刻木作美人形象,恆置座侧。问左右:“布复有女否?”答曰:“布大女適故卫尉冯朝子纯。”即夺纯妻入宫,大有宠,拜为左夫人,昼夜与夫人房宴,不听朝政,使尚方以金作华燧、步摇、假髻以千数。令宫人著以相扑,朝成夕败,辄出更作,工匠因缘偷盗,府藏为空。会夫人死,皓哀愍思念,葬于苑中,大作冢,使工匠刻柏作木人,内冢中以为兵卫,以金银珍玩之物送葬,不可称计。已葬之后,皓治丧於内,半年不出。国人见葬太奢丽,皆谓皓已死,所葬者是也。皓舅子何都颜状似皓,云都代立。临海太守奚熙信讹言,举兵欲还诛都,都叔父植时为备海督,击杀熙,夷三族,讹言乃息,而人心犹疑。

 


  孙皓滕夫人,故太常胤之族女也。胤夷灭,夫人父牧,以敕远徙边郡。孙休即位,大赦,得还,以牧为五官中郎。皓既封乌程侯,聘牧女为妃。皓即位,立为皇后,封牧高密侯,拜卫将军,录尚书事。后朝士以牧尊戚,颇推令谏争。而夫人宠渐衰,皓滋不悦,皓母何恆左右之。又太史言,於运历,后不可易,皓信巫觋,故得不废,常供养升平宫。牧见遣居苍梧郡,虽爵位不夺,其实裔也,遂道路忧死。长秋官僚,备员而已,受朝贺表疏如故。而皓内诸宠姬,佩皇后玺绂者多矣。㈠天纪四年,随皓迁于洛阳。
  ㈠江表传曰:皓又使黄门备行州郡,科取将吏家女。其二千石大臣子女,皆当岁岁言名,年十五六一简阅,简阅不中,乃得出嫁。后宫千数,而采择无已。

 

  评曰:易称“正家而天下定”。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诚哉,是言也!远观齐桓,近察孙权,皆有识士之明,杰人之志,而嫡庶不分,闺庭错乱,遗笑古今,殃流后嗣。由是论之,惟以道义为心、平一为主者,然后克免斯累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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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6 11:14:23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五十一 吴书 宗室传

  孙静字幼台,坚季弟也。坚始举事,静纠合乡曲及宗室五六百人以为保障,众咸附焉。策破刘繇,定诸县,进攻会稽,遣人请静,静将家属与策会于钱唐。是时太守王朗拒策于固陵,策数度水战,不能克。静说策曰:“朗负阻城守,难可卒拔。查渎南去此数十里,查音祖加反。而道之要径也,宜从彼据其内,所谓攻其无备、出其不意者也。吾当自帅众为军前队,破之必矣。”策曰:“善。”乃诈令军中曰:“顷连雨水浊,兵饮之多腹痛,令促具罂缶数百口澄水。”至昏暮,罗以然火诳朗,便分军夜投查渎道,袭高迁屯。㈠朗大惊,遣故丹杨太守周昕等帅兵前战。策破昕等,斩之,遂定会稽。㈡表拜静为奋武校尉,欲授之重任,静恋坟墓宗族,不乐出仕,求留镇守。策从之。权统事,就迁昭义中郎将,终于家。有五子,暠、瑜、皎、奂、谦。暠三子:绰、超、恭。超为偏将军。恭生峻。绰生綝。
  ㈠臣松之案:今永兴县有高迁桥。
  ㈡会稽典录曰:昕字大明。少游京师,师事太傅陈蕃,博览群书,明于风角,善推灾异。辟太尉府,举高第,稍迁丹杨太守。曹公起义兵,昕前后遣兵万余人助公征伐。袁术之在淮南也,昕恶其淫虐,绝不与通。献帝春秋曰:袁术遣吴景攻昕,未拔,景乃募百姓敢从周昕者死不赦。昕曰:“我则不德,百姓何罪?”遂散兵,还本郡。

  瑜字仲异,以恭义校尉始领兵众。是时宾客诸将多江西人,瑜虚心绥抚,得其欢心。建安九年,领丹杨太守,为众所附,至万余人。加绥远将军。十一年,与周瑜共讨麻、保二屯,破之。后从权拒曹公于濡须,权欲交战,瑜说权持重,权不从,军果无功。迁奋威将军,领郡如故,自溧阳徙屯牛渚。瑜以永安人饶助为襄安长,无锡人颜连为居巢长,使招纳庐江二郡,各得降附。济阴人马普笃学好古,瑜厚礼之,使二府将吏子弟数百人就受业,遂立学官,临飨讲肄。是时诸将皆以军务为事,而瑜好乐坟典,虽在戎旅,诵声不绝。年三十九,建安二十年卒。瑜五子:弥、熙、耀、曼、纮。曼至将军,封侯。

  
  孙皎字叔朗,始拜护军校尉,领众二千余人。是时曹公数出濡须,皎每赴拒,号为精锐。迁都护征虏将军,代程普督夏口。黄盖及兄瑜卒,又并其军。赐沙羡、云杜、南新市、竟陵为奉邑,自置长吏。轻财能施,善于交结,与诸葛瑾至厚,委庐江刘靖以得失,江夏李允以众事,广陵吴硕、河南张梁以军旅,而倾心亲待,莫不自尽。皎尝遣兵候获魏边将吏美女以进皎,皎更其衣服送还之,下令曰:“今所诛者曹氏,其百姓何罪?自今以往,不得击其老弱。”由是江淮间多归附者。尝以小故与甘宁忿争,或以谏宁,宁曰:“臣子一例,征虏虽公子,何可专行侮人邪!吾值明主,但当输效力命,以报所天,诚不能随俗屈曲矣。”权闻之,以书让皎曰:“自吾与北方为敌,中闲十年,初时相持年小,今者且三十矣。孔子言“三十而立”,非但谓五经也。授卿以精兵,委卿以大任,都护诸将于千里之外,欲使如楚任昭奚恤,扬威于北境,非徒相使逞私志而已。近闻卿与甘兴霸饮,因酒发作,侵陵其人,其人求属吕蒙督中。此人虽粗豪,有不如人意时,然其较略大丈夫也。吾亲之者,非私之也。我亲爱之,卿疏憎之;卿所为每与吾违,其可久乎?夫居敬而行简,可以临民;爱人多容,可以得众。二者尚不能知,安可董督在远,御寇济难乎?卿行长大,特受重任,上有远方瞻望之视,下有部曲朝夕从事,何可恣意有盛怒邪?人谁无过,贵其能改,宜追前愆,深自咎责。今故烦诸葛子瑜重宣吾意。临书摧怆,心悲泪下。”皎得书,上疏陈谢,遂与宁结厚。后吕蒙当袭南郡,权欲令皎与蒙为左右部大督,蒙说权曰:“若至尊以征虏能,宜用之;以蒙能,宜用蒙。昔周瑜、程普为左右部督,共攻江陵,虽事决于瑜,普自恃久将,且俱是督,遂共不睦,几败国事,此目前之戒也。”权寤,谢蒙曰:“以卿为大督,命皎为后继。”禽关羽,定荆州,皎有力焉。建安二十四年卒。权追录其功,封子胤为丹杨侯。胤卒,无子。弟晞嗣,领兵,有罪自杀,国除。弟咨、弥、仪皆将军,封侯。咨羽林督,仪无难督。咨为滕胤所杀,仪为孙峻所害。

  
  孙奂字季明。兄皎既卒,代统其众,以扬武中郎将领江夏太守。在事一年,遵皎旧迹,礼刘靖、李允、吴硕、张梁及江夏闾举等,并纳其善。奂讷于造次而敏于当官,军民称之。黄武五年,权攻石阳,奂以地主,使所部将军鲜于丹帅五千人先断淮道,自帅吴硕、张梁五千人为军前锋,降高城,得三将。大军引还,权诏使在前往,驾过其军,见奂军陈整齐,权叹曰:“初吾忧其迟钝,今治军,诸将少能及者,吾无忧矣。”拜扬威将军,封沙羡侯。吴硕、张梁皆裨将军,赐爵关内侯。㈠奂亦爱乐儒生,复命部曲子弟就业,后仕进朝廷者数十人。年四十,嘉禾三年卒。子承嗣,以昭武中郎将代统兵,领郡。赤乌六年卒,无子,封承庶弟壹奉奂后,袭业为将。孙峻之诛诸葛恪也,壹与全熙、施绩攻恪弟公安督融,融自杀。壹从镇南迁镇军,假节督夏口。及孙綝诛滕胤、吕据,据、胤皆壹之妹夫也,壹弟封又知胤、据谋,自杀。綝遣朱异潜袭壹。异至武昌,壹知其攻己,率部曲千余口过将胤妻奔魏。魏以壹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封吴侯,以故主芳贵人邢氏妻之。邢美色妒忌,下不堪命,遂共杀壹及邢氏。壹入魏(黄初)三年死。
  ㈠江表传曰:初权在武昌,欲还都建业,而虑水道溯流二千里,一旦有警,不相赴及,以此怀疑。及至夏口,于坞中大会百官议之,诏曰:“诸将吏勿拘位任,其有计者,为国言之。”诸将或陈宜立栅栅夏口,或言宜重设铁锁者,权皆以为非计。时梁为小将,未有知名,乃越席而进曰:“臣闻香饵引泉鱼,重币购勇士,今宜明树赏罚之信,遣将入沔,与敌争利,形势既成,彼不敢干也。使武昌有精兵万人,付智略者任将,常使严整。一旦有警,应声相赴。作甘水城,轻舰数千,诸所宜用,皆使备具。如此开门延敌,敌自不来矣。”权以梁计为最得,即超增梁位。后稍以功进至沔中督。

  
  孙贲字伯阳。父羌字(圣壹)〔圣台〕,坚同产兄也。贲早失二亲,弟辅婴孩,贲自赡育,友爱甚笃。为郡督邮守长。坚于长沙举义兵,贲去吏从征伐。坚薨,贲摄帅余众,扶送灵柩。后袁术徙寿春,贲又依之。术从兄绍用会稽周昂为九江太守,绍与术不协,术遣贲攻破昂于阴陵。术表贲领豫州刺史,转丹杨都尉,行征虏将军,讨平山越。为扬州刺史刘繇所迫逐,因将士众还住历阳。顷之,术复使贲与吴景共击樊能、张英等,未能拔。及策东渡,助贲、景破英、能等,遂进击刘繇。繇走豫章。策遣贲、景还寿春报术,值术僭号,署置百官,除贲九江太守。贲不就,弃妻孥还江南。㈠时策已平吴、会二郡,贲与策征庐江太守刘勋、江夏太守黄祖,军旋,闻繇病死,过定豫章,上贲领太守,㈡后封都亭侯。建安十三年,使者刘隐奉诏拜贲为征虏将军,领郡如故。在官十一年卒。子邻嗣。
  ㈠江表传曰:袁术以吴景守广陵,策族兄香亦为术所用,作汝南太守,而令贲为将军,领兵在寿春。策与景等书曰:“今征江东,未知二三君意云何耳?”景即弃守归,贲困而后免,香以道远独不得还。吴书曰:香字文阳。父孺,字仲孺,坚再从弟也,仕郡主簿功曹。香从坚征伐有功,拜郎中。后为袁术驱驰,加征南将军,死于寿春。
  ㈡江表传曰:时丹杨僮芝自署庐陵太守,策留贲弟辅领兵住南昌,策谓贲曰:“兄今据豫章,是扼僮芝咽喉而守其门户矣。但当伺其形便,因令国仪杖兵而进,使公瑾为作势援,一举可定也。”后贲闻芝病,即如策计。周瑜到巴兵,辅遂得进据庐陵。

  邻年九岁,代领豫章,进封都乡侯。㈠在郡垂二十年,讨平叛贼,功绩修理。召还武昌,为绕帐督。时太常潘浚掌荆州事,重安长陈留舒燮有罪下狱,浚尝失燮,欲置之于法。论者多为有言,浚犹不释。邻谓浚曰:“舒伯膺兄弟争死,海内义之,以为美谭,仲膺又有奉国旧意。今君杀其子弟,若天下一统,青盖北巡,中州士人必问仲膺继嗣,答者云潘承明杀燮,于事何如?”浚意即解,燮用得济。㈡邻迁夏口沔中督、威远将军,所居任职。赤乌十二年卒。子苗嗣。苗弟旅及叔父安、熙、绩,皆历列位。㈢
  ㈠吴书曰:邻字公达,雅性精敏,幼有令誉。
  ㈡博物志曰:仲膺名邵。初,伯膺亲友为人所杀,仲膺为报怨。事觉,兄弟争死,皆得免。袁术时,邵为阜陵长。亦见江表传。
  ㈢吴历曰:邻又有子曰述,为武昌督,平荆州事。震,无难督。谐,城门校尉。歆,乐乡督。震后御晋军,与张悌俱死。贲曾孙惠,字德施。
  惠别传曰:惠好学有才智,晋永宁元年,赴齐王冏义,以功封晋兴侯,辟大司马贼曹属。冏骄矜僭侈,天下失望。惠献言于冏,讽以五难、四不可,劝令委让万机,归藩青岱,辞甚深切。冏不能纳,顷之果败。成都王颖召为大将军参军。是时颖将有事于长沙,以陆机为前锋都督。惠与机乡里亲厚,忧其致祸,谓之曰:“子盍让都督于王粹乎?”机曰:“将谓吾避贼首鼠,更速其害。”机寻被戮,二弟云、耽亦见杀,惠甚伤恨之。永兴元年,乘舆幸邺,司空东海王越治兵下邳,惠以书干越,诡其姓名,自称南岳逸民秦秘之,勉以勤王匡世之略,辞义甚美。越省其书,牓题道衢,招求其人。惠乃出见,越即以为记室参军,专掌文疏,豫参谋议。每造书檄,越或驿马催之,应命立成,皆有辞旨。累迁显职,后为广武将军、安丰内史。年四十七卒。惠文翰凡数十首。

  
  孙辅字国仪,贲弟也,以扬武校尉佐孙策平三郡。策讨丹杨七县,使辅西屯历阳以拒袁术,并招诱余民,鸠合遗散。又从策讨陵阳,生得祖郎等。㈠策西袭庐江太守刘勋,辅随从,身先士卒,有功。策立辅为庐陵太守,抚定属城,分置长吏。迁平南将军,假节领交州刺史。遣使与曹公相闻,事觉,权幽系之。㈡数岁卒。子兴、昭、伟、昕,皆历列位。
  ㈠江表传曰:策既平定江东,逐袁胤。袁术深怨策,乃阴遣闲使赍印绶与丹杨宗帅陵阳祖郎等,使激动山越,大合众,图共攻策。策自率将士讨郎,生获之。策谓郎曰:“尔昔袭击孤,斫孤马鞍,今创军立事,除弃宿恨,惟取能用,与天下通耳。非但汝,汝莫恐怖。”郎叩头谢罪。即破械,赐衣服,署门下贼曹。及军还,郎与太史慈俱在前导军,人以为荣。
  ㈡典略曰:辅恐权不能保守江东,因权出行东冶,乃遣人赍书呼曹公。行人以告,权乃还,伪若不知,与张昭共见辅,权谓辅曰:“兄厌乐邪,何为呼他人?”辅云无是。权因投书与昭,昭示辅,辅惭无辞。乃悉斩辅亲近,分其部曲,徒辅置东。

  
  孙翊字叔弼,权弟也,骁悍果烈,有兄策风。太守朱治举孝廉,司空辟。㈠建安八年,以偏将军领丹杨太守,时年二十。后卒为左右边鸿所杀,鸿亦即诛。㈡
  ㈠典略曰:翊名俨,性似策。策临卒,张昭等谓策当以兵属俨,而策呼权,佩以印绶。
  ㈡吴历载翊妻徐节行,宜与妫览等事相次,故列于后孙韶传中。

  子松为射声校尉、都乡侯。㈠黄龙三年卒。蜀丞相诸葛亮与兄瑾书曰:“既受东朝厚遇,依依于子弟。又子乔良器,为之恻怆。见其所与亮器物,感用流涕。”其悼松如此,由亮养子乔咨述故云。
  ㈠吴录曰:松善与人交,轻财好施。镇巴丘,数咨陆逊以得失。尝有小过,逊面责松,松意色不平,逊观其少释,谓曰:“君过听不以某鄙,数见访及,是以承来意进尽言,便变色,何也?”松笑曰:“属亦自忿行事有此,岂有望邪!”

  
  孙匡字季佐,翊弟也。举孝廉茂才,未试用,卒,时年二十余。㈠子泰,曹氏之甥也,为长水校尉。嘉禾三年,从权围新城,中流矢死。泰子秀为前将军、夏口督。秀公室至亲,握兵在外,皓意不能平。建衡二年,皓遣何定将五千人至夏口猎。先是,民闲佥言秀当见图,而定远猎,秀遂惊,夜将妻子亲兵数百人奔晋。晋以秀为骠骑将军、仪同三司,封会稽公。㈡
  ㈠江表传曰:曹休出洞口,吕范率军御之。时匡为定武中郎将,(遣)〔违〕范令放火,烧损茅芒,以乏军用,范即启送匡还吴。权别其族为丁氏,禁固终身。
  臣松之案本传曰:“匡未试用卒,时年二十余。”而江表传云吕范在洞口,匡为定武中郎将。既为定武,非为未试用。且孙坚以初平二年卒,洞口之役在黄初三年,坚卒至此合三十一年,匡时若尚在,本传不得云卒时年二十余也。此盖权别生弟朗,江表传误以为匡也。朗之名位见三朝录及虞喜志林也。
  ㈡江表传曰:皓大怒,追改秀姓曰厉。
  干宝晋纪曰:秀在晋朝,初闻皓降,群臣毕贺,秀称疾不与,南向流涕曰:“昔讨逆弱冠以一校尉创业,今后主举江南而弃之,宗庙山陵,于此为墟。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朝廷美之。
  晋诸公赞曰:吴平,降为伏波将军,开府如故。永宁中卒,追赠骠骑、开府。子俭,字仲节,给事中。

  
  孙韶字公礼。伯父河,字伯海,本姓俞氏,亦吴人也。孙策爱之,赐姓为孙,列之属籍。㈠后为将军,屯京城。
  ㈠吴书曰:河,坚族子也,出后姑俞氏,后复姓为孙。河质性忠直,讷言敏行,有气干,能服勤。少从坚征讨,常为前驱,后领左右兵,典知内事,待以腹心之任。又从策平定吴、会,从权讨李术,术破,拜威寇中郎将,领庐江太守。

  初,孙权杀吴郡太守盛宪,㈠宪故孝廉妫览、戴员亡匿山中,孙翊为丹杨,皆礼致之。览为大都督督兵,员为郡丞。及翊遇害,河驰赴宛陵,责怒览、员,以不能全权,令使奸变得施。二人议曰:“伯海与将军疏远,而责我乃耳。讨虏若来,吾属无遗矣。”遂杀河,使人北迎扬州刺史刘馥,令住历阳,以丹杨应之。会翊帐下徐元、孙高、傅婴等杀览、员。㈡
  ㈠会稽典录曰:宪字孝章,器量雅伟,举孝廉,补尚书郎,稍迁吴郡太守,以疾去官。孙策平定吴、会,诛其英豪,宪素有高名,策深忌之。初,宪与少府孔融善,融忧其不免祸,乃与曹公书曰:“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五十之年,忽焉已至。公为始满,融又过二,海内知识,零落殆尽,惟会稽盛孝章尚存。其人困于孙氏,妻孥湮没,单孑独立,孤危愁苦,若使忧能伤人,此子不得复永年矣。春秋传曰:‘诸侯有相灭亡者,桓公不能救,则桓公耻之。’今孝章实丈夫之雄也,天下谭士依以扬声,而身不免于幽执,命不期于旦夕,是吾祖不当复论损益之友,而朱穆所以绝交也。公诚能驰一介之使,加咫尺之书,则孝章可致,友道可弘也。今之少年,喜谤前辈,或能讥平皮柄反。孝章;孝章要为有天下大名,九牧之民所共称叹。燕君市骏马之骨,非欲以骋道里,乃当以招绝足也。惟公匡复汉室,宗社将绝,又能正之,正之之术,实须得贤。珠玉无胫而自至者,以人好之也,况贤者之有足乎?昭王筑台以尊郭隗,隗虽小才,而逢大遇,竟能发明主之至心,故乐毅自魏往,剧辛自赵往,邹衍自齐往。向使郭隗倒县而王不解,临溺而王不拯,则士亦将高翔远引,莫有北首燕路者矣。凡所称引,自公所知,而有云者,欲公崇笃斯义也,因表不悉。”由是征为骑都尉。制命未至,果为权所害。子匡奔魏,位至征东司马。
  ㈡吴历曰:妫览、戴员亲近边洪等,数为翊所困,常欲叛逆,因吴主出征,遂其奸计。时诸县令长并会见翊,翊以妻徐氏颇晓卜,翊入语徐:“吾明日欲为长吏作主人,卿试卜之。”徐言:“卦不能佳,可须异日。”翊以长吏来久,宜速遣,乃大请宾客。翊出入常持刀,尔时有酒色,空手送客,洪从后斫翊,郡中扰乱,无救翊者,遂为洪所杀,迸走入山。徐氏购募追捕,中宿乃得,览、员归罪杀洪。诸将皆知览、员所为,而力不能讨。览入居军府中,悉取翊嫔妾及左右侍御,欲复取徐。恐逆之见害,乃绐之曰:“乞须晦日设祭除服。”时月垂竟,览听须祭毕。徐潜使所亲信语翊亲近旧将孙高、傅婴等,说:“览已虏略婢妾,今又欲见逼,所以外许之者,欲安其意以免祸耳。欲立微计,愿二君哀救。”高、婴涕泣答言:“受府君恩遇,所以不即死难者,以死无益,欲思惟事计,事计未立,未敢启夫人耳。今日之事,实夙夜所怀也。”乃密呼翊时侍养者二十余人,以徐意语之,共盟誓,合谋。到晦日,设祭,徐氏哭泣尽哀毕,乃除服,薰香沐浴,更于他室,安施帏帐,言笑欢悦,示无戚容。大小凄怆,怪其如此。览密觇视,无复疑意。徐呼高、婴与诸婢罗住户内,使人报览,说已除凶即吉,惟府君敕命。览盛意入,徐出户拜。览适得一拜,徐便大呼:“二君可起!”高、婴俱出,共得杀览,余人即就外杀员。夫人乃还缞绖,奉览、员首以祭翊墓。举军震骇,以为神异。吴主续至,悉族诛览、员余党,擢高、婴为牙门,其余皆加赐金帛,殊其门户。

  韶年十七,收河余众,缮治京城,起楼橹,修器备以御敌。权闻乱,从椒丘还,过定丹杨,引军归吴。夜至京城下营,试攻惊之,兵皆乘城传檄备警,欢声动地,颇射外人,权使晓喻乃止。明日见韶,甚器之,即拜承烈校尉,统河部曲,食曲阿、丹徒二县,自置长吏,一如河旧。后为广陵太守、偏将军。权为吴王,迁扬威将军,封建德侯。权称尊号,为镇北将军。韶为边将数十年,善养士卒,得其死力。常以警疆埸远斥候为务,先知动静而为之备,故鲜有负败。青、徐、汝、沛颇来归附,淮南滨江屯候皆彻兵远徙,徐、泗、江、淮之地,不居者各数百里。自权西征,还都武昌,韶不进见者十余年。权还建业,乃得朝觐。权问青、徐诸屯要害,远近人马众寡,魏将帅姓名,尽具识之,有问咸对。身长八尺,仪貌都雅。权欢悦曰:“吾久不见公礼,不图进益乃尔。”加领幽州牧、假节。赤乌四年卒。子越嗣,至右将军。越兄楷武卫大将军、临成侯,代越为京下督。楷弟异至领军将军,奕宗正卿,恢武陵太守。天玺元年,征楷为宫下镇骠骑将军。初永安贼施但等劫皓弟谦,袭建业,或白楷二端不即赴讨者,皓数遣诘楷。楷常惶怖,而卒被召,遂将妻子亲兵数百人归晋,晋以为车骑将军,封丹杨侯。㈠
  ㈠晋诸公赞曰:吴平,降为渡辽将军,永安元年卒。
  吴录曰:楷处事严整不如孙秀,而人闲知名,过也。

  
  孙桓字叔武,河之子也。㈠年二十五,拜安东中郎将,与陆逊共拒刘备。备军众甚盛,弥山盈谷,桓投刀奋命,与逊戮力,备遂败走。桓斩上(兜)[夔]道,截其径要。备踰山越险,仅乃得免,忿恚叹曰:“吾昔初至京城,桓尚小儿,而今迫孤乃至此也!”桓以功拜建武将军,封丹徒侯,下督牛渚,作横江坞,会卒。㈡
  ㈠吴书曰:河有四子。长助,曲阿长。次谊,海盐长。并早卒。次桓,仪容端正,器怀聪朗,博学强记,能论议应对,权常称为宗室颜渊,擢为武卫都尉。从讨关羽于华容,诱羽余党,得五千人,牛马器械甚众。
  ㈡吴书曰:桓弟俊,字叔英,性度恢弘,才经文武,为定武中郎将,屯戍薄落,赤乌十三年卒。长子建袭爵,平虏将军。少子慎,镇南将军。慎子丞,字显世。
  文士传曰:丞好学,有文章,作萤火赋行于世。为黄门侍郎,与顾荣俱为侍臣。归命世内侍多得罪尤,惟荣、丞独获全。常使二人记事,丞答顾问,乃下诏曰:“自今已后,用侍郎皆当如今宗室丞、顾荣畴也。”吴平赴洛,为范阳涿令,甚有称绩。永安中,陆机为成都王大都督,请丞为司马,与机俱被害。

  评曰:夫亲亲恩义,古今之常。宗子维城,诗人所称。况此诸孙,或赞兴初基,或镇据边陲,克堪厥任,不忝其荣者乎!故详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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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6 11:14:45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五十二 吴书 张顾诸葛步传

  张昭字子布,彭城人也。少好学,善隶书,从白侯子安受左氏春秋,博览众书,与琅邪赵昱、东海王朗俱发名友善。弱冠察孝廉,不就,与朗共论旧君讳事,州里才士陈琳等皆称善之。㈠刺史陶谦举茂才,不应,谦以为轻己,遂见拘执。昱倾身营救,方以得免。汉末大乱,徐方士民多避难扬土,昭皆南渡江。孙策创业,命昭为长史、抚军中郎将,升堂拜母,如比肩之旧,文武之事,一以委昭。㈡昭每得北方士大夫书疏,专归美于昭,昭欲嘿而不宣则惧有私,宣之则恐非宜,进退不安。策闻之,欢笑曰:“昔管仲相齐,一则仲父,二则仲父,而桓公为霸者宗。今子布贤,我能用之,其功名独不在我乎!”
  ㈠时汝南主簿应劭议宜为旧君讳,论者皆互有异同,事在风俗通。昭着论曰:“客有见大国之议,士君子之论,云起元建武已来,旧君名讳五十六人,以为后生不得协也。取乎经论,譬诸行事,义高辞丽,甚可嘉羡。愚意褊浅,窃有疑焉。盖干坤剖分,万物定形,肇有父子君臣之经。故圣人顺天之性,制礼尚敬,在三之义,君实食之,在丧之哀,君亲临之,厚莫重焉,恩莫大焉,诚臣子所尊仰,万夫所天恃,焉得而同之哉?然亲亲有衰,尊尊有杀,故礼服上不尽高祖,下不尽玄孙。又传记四世而缌麻,服之穷也;五世袒免,降杀同姓也;六世而亲属竭矣。又曲礼有不逮事之义则不讳,不讳者,盖名之谓,属绝之义,不拘于协,况乃古君五十六哉!邾子会盟,季友来归,不称其名,咸书字者,是时鲁人嘉之也。何解臣子为君父讳乎?周穆王讳满,至定王时有王孙满者,其为大夫,是臣协君也。又厉王讳胡,及庄王之子名胡,其比众多。夫类事建议,经有明据,传有征案,然后进攻退守,万无奔北,垂示百世,永无咎失。今应劭虽上尊旧君之名,而下无所断齐,犹归之疑云。曲礼之篇,疑事无质,观省上下,阙义自证,文辞可为,倡而不法,将来何观?言声一放,犹拾沈也,过辞在前,悔其何追!”
  ㈡吴书曰:策得昭甚悦,谓曰:“吾方有事四方,以士人贤者上,吾于子不得轻矣。”乃上为校尉,待以师友之礼。

 

  策临亡,以弟权托昭,昭率群僚立而辅之。㈠上表汉室,下移属城,中外将校,各令奉职。权悲感未视事,昭谓权曰:“夫为人后者,贵能负荷先轨,克昌堂构,以成勋业也。方今天下鼎沸,群盗满山,孝廉何得寝伏哀戚,肆匹夫之情哉?”乃身自扶权上马,陈兵而出,然后众心知有所归。昭复为权长史,授任如前。㈡后刘备表权行车骑将军,昭为军师。权每田猎,常乘马射虎,虎常突前攀持马鞍。昭变色而前曰:“将军何有当尔?夫为人君者,谓能驾御英雄,驱使群贤,岂谓驰逐于原野,校勇于猛兽者乎?如有一旦之患,奈天下笑何?”权谢昭曰:“年少虑事不远,以此惭君。”然犹不能已,乃作射虎车,为方目,闲不置盖,一人为御,自于中射之。时有逸群之兽,辄复犯车,而权每手击以为乐。昭虽谏争,常笑而不答。魏黄初二年,遣使者邢贞拜权为吴王。贞入门,不下车。昭谓贞曰:“夫礼无不敬,故法无不行。而君敢自尊大,岂以江南寡弱,无方寸之刃故乎!”贞即遽下车。拜昭为绥远将军,封由拳侯。㈢权于武昌,临钓台,饮酒大醉。权使人以水洒群臣曰:“今日酣饮,惟醉堕台中,乃当止耳。”昭正色不言,出外车中坐。权遣人呼昭还,谓曰:“为共作乐耳,公何为怒乎?”昭对曰:“昔纣为糟丘酒池长夜之饮,当时亦以为乐,不以为恶也。”权默然,有惭色,遂罢酒。初,权当置丞相,众议归昭。权曰:“方今多事,职统者责重,非所以优之也。”后孙邵卒,百寮复举昭,权曰:“孤岂为子布有爱乎?领丞相事烦,而此公性刚,所言不从,怨咎将兴,非所以益之也。”乃用顾雍。
  ㈠吴历曰:策谓昭曰:“若仲谋不任事者,君便自取之。正复不克捷,缓步西归,亦无所虑。”
  ㈡吴书曰:是时天下分裂,擅命者众。孙策莅事日浅,恩泽未洽,一旦倾陨,士民狼狈,颇有同异。及昭辅权,绥抚百姓,诸侯宾旅寄寓之士,得用自安。权每出征,留昭镇守,领幕府事。后黄巾贼起,昭讨平之。权征合肥,命昭别讨匡琦,又督领诸将,攻破豫章贼率周凤等于南城。自此希复将帅,常在左右,为谋谟臣。权以昭旧臣,待遇尤重。
  ㈢吴录曰:昭与孙绍、滕胤、郑礼等,采周、汉,撰定朝仪。

 

  权既称尊号,昭以老病,上还官位及所统领。㈠更拜辅吴将军,班亚三司,改封娄侯,食邑万户。在里宅无事,乃着春秋左氏传解及论语注。权尝问卫尉严峻:“宁念小时所闇书不?”峻因诵孝经“仲尼居”。昭曰:“严畯鄙生,臣请为陛下诵之。”乃诵“君子之事上”,咸以昭为知所诵。
  ㈠江表传曰:权既即尊位,请会百官,归功周瑜。昭举笏欲褒赞功德,未及言,权曰:“如张公之计,今已乞食矣。”昭大惭,伏地流汗。昭忠謇亮直,有大臣节,权敬重之,然所以不相昭者,盖以昔驳周瑜、鲁肃等议为非也。
  臣松之以为张昭劝迎曹公,所存岂不远乎?夫其扬休正色,委质孙氏,诚以厄运初遘,涂炭方始,自策及权,才略足辅,是以尽诚匡弼,以成其业,上藩汉室,下保民物;鼎峙之计,本非其志也。曹公仗顺而起,功以义立,冀以清一诸华,拓平荆郢,大定之机,在于此会。若使昭议获从,则六合为一,岂有兵连祸结,遂为战国之弊哉!虽无功于孙氏,有大当于天下矣。昔窦融归汉,与国升降;张鲁降魏,赏延于世。况权举全吴,望风顺服,宠灵之厚,其可测量哉!然则昭为人谋,岂不忠且正乎!

 

  昭每朝见,辞气壮厉,义形于色,曾以直言逆旨,中不进见。后蜀使来,称蜀德美,而群臣莫拒,权叹曰:“使张公在坐,彼不折则废,安复自夸乎?”明日,遣中使劳问,因请见昭。昭避席谢,权跪止之。昭坐定,仰曰:“昔太后、桓王不以老臣属陛下,而以陛下属老臣,是以思尽臣节,以报厚恩,使泯没之后,有可称述,而意虑浅短,违逆盛旨,自分幽沦,长弃沟壑,不图复蒙引见,得奉帷幄。然臣愚心所以事国,志在忠益,毕命而已。若乃变心易虑,以偷荣取容,此臣所不能也。”权辞谢焉。
  权以公孙渊称藩,遣张弥、许晏至辽东拜渊为燕王,昭谏曰:“渊背魏惧讨,远来求援,非本志也。若渊改图,欲自明于魏,两使不反,不亦取笑于天下乎?”权与相反覆,昭意弥切。权不能堪,案刀而怒曰:“吴国士人入宫则拜孤,出宫则拜君,孤之敬君,亦为至矣,而数于众中折孤,孤尝恐失计。”昭熟视权曰:“臣虽知言不用,每竭愚忠者,诚以太后临崩,呼老臣于床下,遗诏顾命之言故在耳。”因涕泣横流。权掷刀致地,与昭对泣。然卒遣弥、晏往。昭忿言之不用,称疾不朝。权恨之,土塞其门,昭又于内以土封之。渊果杀弥、晏。权数慰谢昭,昭固不起,权因出过其门呼昭,昭辞疾笃。权烧其门,欲以恐之,昭更闭户。权使人灭火,住门良久,昭诸子共扶昭起,权载以还宫,深自克责。昭不得已,然后朝会。㈠
  ㈠习凿齿曰:张昭于是乎不臣矣!夫臣人者,三谏不从则奉身而退,身苟不绝,何忿怼之有?且秦穆违谏,卒霸西戎,晋文暂怒,终成大业。遗誓以悔过见录,狐偃无怨绝之辞,君臣道泰,上下俱荣。今权悔往之非而求昭,后益回虑降心,不远而复,是其善也。昭为人臣,不度权得道,匡其后失,夙夜匪懈,以延来誉,乃追忿不用,归罪于君,闭户拒命,坐待焚灭,岂不悖哉!

 

  昭容貌矜严,有威风,权常曰:“孤与张公言,不敢妄也。”举邦惮之。年八十一,嘉禾五年卒。遗令幅巾素棺,敛以时服。权素服临吊,谥曰文侯。㈠长子承已自封侯,少子休袭爵。
  ㈠典略曰:余曩闻刘荆州尝自作书欲与孙伯符,以示祢正平,正平蚩之,言:“如是为欲使孙策帐下儿读之邪,将使张子布见乎?”如正平言,以为子布之才高乎?虽然,犹自蕴藉典雅,不可谓之无笔迹也。加闻吴中称谓之仲父,如此,其人信一时之良干,恨其不于嵩岳等资,而乃播殖于会稽。

 

  昭弟子奋年二十,造作攻城大攻车,为步骘所荐。昭不愿曰:“汝年尚少,何为自委于军旅乎?”奋对曰:“昔童汪死难,子奇治阿,奋实不才耳,于年不为少也。”遂领兵为将军,连有功效,至(平州)〔半州〕都督,封乐乡亭侯。
  承字仲嗣,少以才学知名,与诸葛瑾、步骘、严畯相友善。权为骠骑将军,辟西曹掾,出为长沙西部都尉。讨平山寇,得精兵万五千人。后为濡须都督、奋威将军,封都乡侯,领部曲五千人,承为人壮毅忠谠,能甄识人物,拔彭城蔡款、南阳谢景于孤微童幼,后并为国士,款至卫尉,景豫章太守。㈠又诸葛恪年少时,众人奇其英才,承言终败诸葛氏者元逊也。勤于长进,笃于物类,凡在庶几之流,无不造门。年六十七,赤乌七年卒,谥曰定侯。子震嗣。初,承丧妻,昭欲为索诸葛瑾女,承以相与有好,难之,权闻而劝焉,遂为婿。㈡生女,权为子和纳之。权数令和修敬于承,执子婿之礼。震诸葛恪诛时亦死。
  ㈠吴录曰:款字文德,历位内外,以清贞显于当世。后以卫尉领中书令,封留侯。二子,条、机。条孙皓时位至尚书令、太子少傅。机为临川太守。谢景事在孙登传。
  ㈡臣松之案:承与诸葛瑾同以赤乌中卒,计承年小瑾四岁耳。

 

  休字叔嗣,弱冠与诸葛恪、顾谭等俱为太子登僚友,以汉书授登。㈠从中庶子转为右弼都尉。权常游猎,迨暮乃归,休上疏谏戒,权大善之,以示于昭。及登卒后,为侍中,拜羽林都督,平三典军事,迁扬武将军。为鲁王霸友党所谮,与顾谭、承俱以芍陂论功事,休、承与典军陈恂通情,诈增其伐,并徙交州。中书令孙弘佞伪险诐,休素所忿,㈡弘因是谮诉,下诏书赐休死,时年四十一。
  ㈠吴书曰:休进授,指摘文义,分别事物,并有章条。每升堂宴饮,酒酣乐作,登辄降意与同欢乐。休为人解达,登甚爱之,常在左右。
  ㈡吴录云:弘,会稽人也。

 

  
  顾雍字元叹,吴郡吴人也。㈠蔡伯喈从朔方还,尝避怨于吴,雍从学琴书。㈡州郡表荐,弱冠为合肥长,后转在娄、曲阿、上虞,皆有治迹。孙权领会稽太守,不之郡,以雍为丞,行太守事,讨除寇贼,郡界宁静,吏民归服。数年,入为左司马。权为吴王,累迁大理奉常,领尚书令,封阳遂乡侯,拜侯还寺,而家人不知,后闻乃惊。
  ㈠吴录曰:雍曾祖父奉,字季鸿,颍川太守。
  ㈡江表传曰:雍从伯喈学,专一清静,敏而易教。伯喈贵异之,谓曰:“卿必成致,今以吾名与卿。”故雍与伯喈同名,由此也。
  吴录曰:雍字元叹,言为蔡雍之所叹,因以为字焉。

 

  黄武四年,迎母于吴。既至,权临贺之,亲拜其母于庭,公卿大臣毕会,后太子又往庆焉。雍为人不饮酒,寡言语,举动时当。权尝叹曰:“顾君不言,言必有中。”至饮宴欢乐之际,左右恐有酒失而雍必见之,是以不敢肆情。权亦曰:“顾公在坐,使人不乐。”其见惮如此。是岁,改为太常,进封醴陵侯,代孙邵为丞相,平尚书事。其所选用文武将吏各随能所任,心无适莫。时访逮民闲,及政职所宜,辄密以闻。若见纳用,则归之于上,不用,终不宣泄。权以此重之。然于公朝有所陈及,辞色虽顺而所执者正。权尝咨问得失,张昭因陈听采闻,颇以法令太稠,刑罚微重,宜有所蠲损。权默然,顾问雍曰:“君以为何如?”雍对曰:“臣之所闻,亦如昭所陈。”于是权乃议狱轻刑。㈠久之,吕壹、秦博为中书,典校诸官府及州郡文书。壹等因此渐作威福,遂造作榷酤障管之利,举罪纠奸,纤介必闻,重以深案丑诬,毁短大臣,排陷无辜,雍等皆见举白,用被谴让。后壹奸罪发露,收系廷尉。雍往断狱,壹以囚见,雍和颜色,问其辞状,临出,又谓壹曰:“君意得无欲有所道?”壹叩头无言。时尚书郎怀叙面詈辱壹,雍责叙曰:“官有正法,何至于此!”㈡
  ㈠江表传曰:灌常令中书郎诣雍,有所咨访。若合雍意,事可施行,即与相反覆,究而论之,为设酒食。如不合意,雍即正色改容,默然不言,无所施设,即退告。权曰:“顾公欢悦,是事合宜也;其不言者,是事未平也,孤当重思之。”其见敬信如此。江边诸将,各欲立功自效,多陈便宜,有所掩袭。权以访雍,雍曰:“臣闻兵法戒于小利,此等所陈,欲邀功名而为其身,非为国也,陛下宜禁制。苟不足以曜威损敌,所不宜听也。”权从之。军国得失,行事可不,自非面见,口未尝言之。
  ㈡江表传曰:权嫁从女,女顾氏甥,故请雍父子及孙谭,谭时为选曹尚书,见任贵重。是日,权极欢。谭醉酒,三起舞,舞不知止。雍内怒之。明日,召谭,诃责之曰:“君王以含垢为德,臣下以恭谨为节。昔萧何、吴汉并有大功,何每见高帝,似不能言;汉奉光武,亦信恪勤。汝之于国,宁有汗马之劳,可书之事邪?但阶门户之资,遂见宠任耳,何有舞不复知止?虽为酒后,亦由恃恩忘敬,谦虚不足。损吾家者必尔也。”因背向壁卧,谭立过一时,乃见遣。
  徐众评曰:雍不以吕壹见毁之故,而和颜悦色,诚长者矣。然开引其意,问所欲道,此非也。壹奸险乱法,毁伤忠贤,吴国寒心,自太子登、陆逊已下,切谏不能得,是以潘浚欲因会手剑之,以除国患,疾恶忠主,义形于色,而今乃发起令言。若壹称枉邪,不申理,则非录狱本旨;若承辞而奏之,吴主傥以敬丞相所言,而复原宥,伯言、承明不当悲慨哉!怀叙本无私恨,无所为嫌,故詈辱之,疾恶意耳,恶不仁者,其为仁也。季武子死,曾点倚其门而歌;子鴋创发,子产催令自裁。以此言之,雍不当责怀叙也。

 

  雍为相十九年,年七十六,赤乌六年卒。初疾微时,权令医赵泉视之,拜其少子济为骑都尉。雍闻,悲曰:“泉善别死生,吾必不起,故上欲及吾目见济拜也。”权素服临吊,谥曰肃侯。长子邵早卒,次子裕有笃疾,少子济嗣,无后,绝。永安元年,诏曰:“故丞相雍,至德忠贤,辅国以礼,而侯统废绝,朕甚愍之。其以雍次子裕袭爵为醴陵侯,以明着旧勋。”㈠
  ㈠吴录曰:裕一名穆,终宜都太守。裕子荣。
  晋书曰:荣字彦先,为东南名士,仕吴为黄门郎,在晋历显位。元帝初镇江东,以荣为军司马,礼遇甚重。卒,表赠侍中、骠骑将军、仪同三司。荣兄子禺,字孟着,少有名望,为散骑侍郎,早卒。
  吴书曰:雍母弟徽。字子叹,少游学,有唇吻。孙权统事,闻徽有才辩,召署主簿。尝近出行,见营军将一男子至市行刑,问之何罪,云盗百钱,徽语使住。须臾,驰诣阙陈启:“方今畜养士众以图北虏,视此兵丁壮健儿,且所盗少,愚乞哀原。”权许而嘉之。转东曹掾。或传曹公欲东,权谓徽曰:“卿孤腹心,今传孟德怀异意,莫足使揣之,卿为吾行。”拜辅义都尉,到北与曹公相见。公具问境内消息,徽应对婉顺,因说江东大丰,山薮宿恶,皆慕化为善,义出作兵。公笑曰:“孤与孙将军一结婚姻,共辅汉室,义如一家,君何为道此?”徽曰:“正以明公与主将义固磐石,休戚共之,必欲知江表消息,是以及耳。”公厚待遣还。权问定云何,徽曰:“敌国隐情,卒难探察。然徽潜采听,方与袁谭交争,未有他意。”乃拜徽巴东太守,欲大用之,会卒。子裕,字季则,少知名,位至镇东将军。雍族人悌,字子通,以孝悌廉正闻于乡党。年十五为郡吏,除郎中,稍迁偏将军。权末年,嫡庶不分,悌数与骠骑将军朱据共陈祸福,言辞切直,朝廷惮之。待妻有礼,常夜入晨出,希见其面。尝疾笃,妻出省之,悌命左右扶起,冠帻加袭,起对,趣令妻还,其贞洁不渎如此。悌父向历四县令,年老致仕,悌每得父书,常洒扫,整衣服,更设几筵,舒书其上,拜跪读之,每句应诺,毕,复再拜。若父有疾耗之问至,则临书垂涕,声语哽咽。父以寿终,悌饮浆不入口五日。权为作布衣一袭,皆摩絮着之,强令悌释服。悌虽以公议自割,犹以不见父丧,常画壁作棺柩象,设神座于下,每对之哭泣,服未阕而卒。悌四子:彦、礼、谦、秘。秘,晋交州刺史。秘子众,尚书仆射。

 

  邵字孝则,博览书传,好乐人伦。少与舅陆绩齐名,而陆逊、张敦、卜静等皆亚焉。㈠自州郡庶几及四方人士,往来相见,或言议而去,或结厚而别,风声流闻,远近称之。权妻以策女。年二十七,起家为豫章太守。下车祀先贤徐孺子之墓,优待其后;禁其淫祀非礼之祭者。小吏资质佳者,辄令就学,择其先进,擢置右职,举善以教,风化大行。初,钱唐丁谞出于役伍,阳羡张秉生于庶民,乌程吴粲、云阳殷礼起乎微贱,邵皆拔而友之,为立声誉。秉遭大丧,亲为制服结绖。邵当之豫章,发在近路,值秉疾病,时送者百数,邵辞宾客曰:“张仲节有疾,苦不能来别,恨不见之,暂还与诀,诸君少时相待。”其留心下士,惟善所在,皆此类也。谞至典军中郎,秉云阳太守,礼零陵太守,㈡粲太子少傅。世以邵为知人。在郡五年,卒官,子谭、承云。
  ㈠吴录曰:敦字叔方,静字玄风,并吴郡人。敦德量渊懿,清虚淡泊,又善文辞。孙权为车骑将军,辟西曹掾,转主簿,出补海昏令,甚有惠化,年三十二卒。卜静终于剡令。
  ㈡礼子基作通语曰:礼字德嗣,弱不好弄,潜识过人。少为郡吏,年十九,守吴县丞。孙权为王,召除郎中。后与张温俱使蜀,诸葛亮甚称叹之。稍迁至零陵太守,卒官。
  文士传曰:礼子基,无难督,以才学知名,着通语数十篇。有三子。巨字元大,有才器,初为吴偏将军,统家部曲,城夏口,吴平后,为苍梧太守。少子祐,字庆元,吴郡太守。

 

  谭字子默,弱冠与诸葛恪等为太子四友,从中庶子转辅正都尉。㈠赤乌中,代恪为左节度。㈡每省簿书,未尝下筹,徒屈指心计,尽发疑谬,下吏以此服之。加奉车都尉。薛综为选曹尚书,固让谭曰:“谭心精体密,贯道达微,才照人物,德允众望,诚非愚臣所可越先。”后遂代综。祖父雍卒数月,拜太常,代雍平尚书事。是时鲁王霸有盛宠,与太子和齐衡,谭上疏曰:“臣闻有国有家者,必明嫡庶之端,异尊卑之礼,使高下有差,阶级踰邈,如此则骨肉之恩生,觊觎之望绝。昔贾谊陈治安之计,论诸侯之势,以为势重,虽亲必有逆节之累,势轻,虽疏必有保全之祚。故淮南亲弟,不终飨国,失之于势重也;吴芮疏臣,传祚长沙,得之于势轻也。昔汉文帝使慎夫人与皇后同席,袁盎退夫人之座,帝有怒色,及盎辨上下之仪,陈人彘之戒,帝既悦怿,夫人亦悟。今臣所陈,非有所偏,诚欲以安太子而便鲁王也。”由是霸与谭有隙。时长公主婿卫将军全琮子寄为霸宾客,寄素倾邪,谭所不纳。先是,谭弟承与张休俱北征寿春,全琮时为大都督,与魏将王淩战于芍陂,军不利,魏兵乘胜陷没五营将(秦儿)〔秦晃〕军,休、承奋击之。遂驻魏师。时琮群子绪、端亦并为将,因敌既住,乃进击之,淩军用退。时论功行赏,以为驻敌之功大,退敌之功小,休、承并为杂号将军,绪、端偏裨而已。寄父子益恨,共构会谭。㈢谭坐徙交州,幽而发愤,着新言二十篇。其知难篇盖以自悼伤也。见流二年,年四十二,卒于交阯。
  ㈠陆机为谭传曰:宣太子正位东宫,天子方隆训导之义,妙简俊彦,讲学左右。时四方之杰毕集,太傅诸葛恪等雄奇盖众,而谭以清识绝伦,独见推重。自太尉范慎、谢景、羊徽之徒,皆以秀称其名,而悉在谭下。
  ㈡吴书曰:谭初践官府,上疏陈事,权辍食称善,以为过于徐详。雅性高亮,不修意气,或以此望之。然权鉴其能,见待甚隆,数蒙赏赐,特见召请。
  ㈢吴录曰:全琮父子屡言芍陂之役为典军陈恂诈增张休、顾承之功,而休、承与恂通情。休坐系狱,权为谭故,沉吟不决,欲令谭谢而释之。及大会,以问谭,谭不谢,而曰:“陛下,谗言其兴乎!”
  江表传曰:有司奏谭诬罔大不敬,罪应大辟。权以雍故,不致法,皆徙之。

 

  承字子直,嘉禾中与舅陆瑁俱以礼征。权赐丞相雍书曰:“贵孙子直,令问休休,至与相见,过于所闻,为君嘉之。”拜骑都尉,领羽林兵。后为吴郡西部都尉,与诸葛恪等共平山越,别得精兵八千人,还屯军章坑,拜昭义中郎将,入为侍中。芍陂之役,拜奋威将军,出领京下督。数年,与兄谭、张休等俱徙交州,年三十七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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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6 11:16:21 | 显示全部楼层
诸葛瑾字子瑜,琅邪阳都人也。㈠汉末避乱江东。值孙策卒,孙权姊婿曲阿弘咨见而异之,荐之于权,与鲁肃等并见宾待,后为权长史,转中司马。建安二十年,权遣瑾使蜀通好刘备,与其弟亮俱公会相见,退无私面。
  ㈠吴书曰:其先葛氏,本琅邪诸县人,后徙阳都。阳都先有姓葛者,时人谓之诸葛,因以为氏。瑾少游京师,治毛诗、尚书、左氏春秋。遭母忧,居丧至孝,事继母恭谨,甚得人子之道。
  风俗通曰:葛婴为陈涉将军,有功而诛,孝文帝追录,封其孙诸县侯,因并氏焉。此与吴书所说不同。

 

  与权谈说谏喻,未尝切愕,微见风彩,粗陈指归,如有未合,则舍而及他,徐复托事造端,以物类相求,于是权意往往而释。吴郡太守朱治,权举将也,权曾有以望之,而素加敬,难自诘让,忿忿不解。瑾揣知其故,而不敢显陈,乃乞以意私自问,遂于权前为书,泛论物理,因以己心遥往忖度之。毕,以呈权,权喜,笑曰:“孤意解矣。颜氏之德,使人加亲,岂谓此邪?”权又怪校尉殷模,罪至不测。群下多为之言,权怒益甚,与相反覆,惟瑾默然,权曰:“子瑜何独不言?”瑾避席曰:“瑾与殷模等遭本州倾覆,生类殄尽。弃坟墓,携老弱,披草莱,归圣化,在流隶之中,蒙生成之福,不能躬相督厉,陈答万一,至令模孤负恩惠,自陷罪戾。臣谢过不暇,诚不敢有言。”权闻之怆然,乃曰:“特为君赦之。”
  后从讨关羽,封宣城侯,以绥南将军代吕蒙领南郡太守,住公安。刘备东伐吴,吴王求和,瑾与备笺曰:“奄闻旗鼓来至白帝,或恐议臣以吴王侵取此州,危害关羽,怨深祸大,不宜答和,此用心于小,未留意于大者也。试为陛下论其轻重,及其大小。陛下若抑威损忿,蹔省瑾言者,计可立决,不复咨之于群后也。陛下以关羽之亲何如先帝?荆州大小孰与海内?俱应仇疾,谁当先后?若审此数,易于反掌。”㈠时或言瑾别遣亲人与备相闻,权曰:“孤与子瑜有死生不易之誓,子瑜之不负孤,犹孤之不负子瑜也。”㈡黄武元年,迁左将军,督公安,假节,封宛陵侯。㈢
  ㈠臣松之云:以为刘后以庸蜀为关河,荆楚为维翰,关羽扬兵沔、汉,志陵上国,虽匡主定霸,功未可必,要为威声远震,有其经略。孙权潜包祸心,助魏除害,是为翦宗子勤王之师,行曹公移都之计,拯汉之规,于兹而止。义旗所指,宜其在孙氏矣。瑾以大义责备,答之何患无辞;且备、羽相与,有若四体,股肱横亏,愤痛已深,岂此奢阔之书所能回驻哉!载之于篇,实为辞章之费。
  ㈡江表传曰:瑾之在南郡,人有密谗瑾者。此语颇流闻于外,陆逊表保明瑾无此,宜以散其意。权报曰:“子瑜与孤从事积年,恩如骨肉,深相明究,其为人非道不行,非义不言。玄德昔遣孔明至吴,孤尝语子瑜曰:‘卿与孔明同产,且弟随兄,于义为顺,何以不留孔明?孔明若留从卿者,孤当以书解玄德,意自随人耳。’子瑜答孤言:‘弟亮以失身于人,委质定分,义无二心。弟之不留,犹瑾之不往也。’其言足贯神明。今岂当有此乎?孤前得妄语文疏,即封示子瑜,并手笔与子瑜,即得其报,论天下君臣大节,一定之分。孤与子瑜,可谓神交,非外言所闲也。知卿意至,辄封来表,以示子瑜,使知卿意。”
  ㈢吴录曰:曹真、夏侯尚等围朱然于江陵,又分据中州,瑾以大兵为之救援。瑾性弘缓,推道理,任计画,无应卒倚伏之术,兵久不解,权以此望之。及春水生,潘璋等作水城于上流,瑾进攻浮桥,真等退走。虽无大勋,亦以全师保境为功。

 

  虞翻以狂直流徙,惟瑾屡为之说。翻与所亲书曰:“诸葛敦仁,则天活物,比蒙清论,有以保分。恶积罪深,见忌殷重,虽有祁老之救,德无羊舌,解释难冀也。”
  瑾为人有容貌思度,于时服其弘雅。权亦重之,大事咨访。又别咨瑾曰:“近得伯言表,以为曹丕已死,毒乱之民,当望旌瓦解,而更静然。闻皆选用忠良,宽刑罚,布恩惠,薄赋省役,以悦民心,其患更深于操时。孤以为不然。操之所行,其惟杀伐小为过差,及离闲人骨肉,以为酷耳。至于御将,自古少有。丕之于操,万不及也。今睿之不如丕,犹丕不如操也。其所以务崇小惠,必以其父新死,自度衰微,恐困苦之民一朝崩沮,故强屈曲以求民心,欲以自安住耳,宁是兴隆之渐邪!闻任陈长文、曹子丹辈,或文人诸生,或宗室戚臣,宁能御雄才虎将以制天下乎?夫威柄不专,则其事乖错,如昔张耳、陈余,非不敦睦,至于秉势,自还相贼,乃事理使然也。又长文之徒,昔所以能守善者,以操笮其头,畏操威严,故竭心尽意,不敢为非耳。逮丕继业,年已长大,承操之后,以恩情加之,用能感义。今睿幼弱,随人东西,此曹等辈,必当因此弄巧行态,阿党比周,各助所附。如此之日,奸谗并起,更相陷怼,转成嫌贰。一尔已往,群下争利,主幼不御,其为败也焉得久乎?所以知其然者,自古至今,安有四五人把持刑柄,而不离刺转相蹄啮者也!强当陵弱,弱当求援,此乱亡之道也。子瑜,卿但侧耳听之,伯言常长于计校,恐此一事小短也。”㈠
  ㈠臣松之以为魏明帝一时明主,政自己出,孙权此论,竟为无征,而史载之者,将以主幼国疑,威柄不一,乱亡之形,有如权言,宜其存录以为鉴戒。或当以虽失之于明帝,而事着于齐王,齐王之世,可不谓验乎!不敢显斥,抑足表之微辞。

 

  权称尊号,拜大将军、左都护,领豫州牧。及吕壹诛,权又有诏切磋瑾等,语在权传。瑾辄因事以答,辞顺理正。瑾子恪,名盛当世,权深器异之;然瑾常嫌之,谓非保家之子,每以忧戚。㈠赤乌四年,年六十八卒,遗命令素棺敛以时服,事从省约。恪已自封侯,故弟融袭爵,摄兵业驻公安,㈡部曲吏士亲附之。疆外无事,秋冬则射猎讲武,春夏则延宾高会,休吏假卒,或不远千里而造焉。每会辄历问宾客,各言其能,乃合榻促席,量敌选对,或有博弈,或有摴蒱,投壶弓弹,部别类分,于是甘果继进,清酒徐行,融周流观览,终日不倦。融父兄质素,虽在军旅,身无采饰;而融锦罽文绣,独为奢绮。孙权薨,徙奋威将军。后恪征淮南,假融节,令引军入沔,以击西兵。恪既诛,遣无难督施宽就将军施绩、孙壹、全熙等取融。融卒闻兵士至,惶惧犹豫,不能决计,兵到围城,饮药而死,三子皆伏诛。㈢
  ㈠吴书曰:初,瑾为大将军,而弟亮为蜀丞相,二子恪、融皆典戎马,督领将帅,族弟诞又显名于魏,一门三方为冠盖,天下荣之。谨才略虽不及弟,而德行尤纯。妻死不改娶,有所爱妾,生子不举,其笃慎皆如此。
  ㈡吴书曰:融字叔长,生于宠贵,少而骄乐,学为章句,博而不精,性宽容,多技艺,数以巾褐奉朝请,后拜骑都尉。赤乌中,诸郡出部伍,新都都尉陈表、吴郡都尉顾承各率所领人会佃毗陵,男女各数万口。表病死,权以融代表,后代父瑾领摄。
  ㈢江表传曰:先是,公安有灵鼍鸣,童谣曰:“白鼍鸣,龟背平,南郡城中可长生,守死不去义无成。”及恪被诛,融果刮金印龟,服之而死。

 

  
  步骘字子山,临淮淮阴人也。㈠世乱,避难江东,单身穷困,与广陵卫旌同年相善,俱以种瓜自给,昼勤四体,夜诵经传。㈡
  ㈠吴书曰:晋有大夫杨食采于步,后有步叔,与七十子师事仲尼。秦汉之际有为将军者,以功封淮阴侯,骘其后也。
  ㈡吴书曰:骘博研道艺,靡不贯览,性宽雅沈深,能降志辱身。

 

  会稽焦征羌,郡之豪族,㈠人客放纵。骘与旌求食其地,惧为所侵,乃共修刺奉瓜,以献征羌。征羌方在内卧,驻之移时,旌欲委去,骘止之曰:“本所以来,畏其强也;而今舍去,欲以为高,祗结怨耳。”良久,征羌开牖见之,身隐几坐帐中,设席致地,坐骘、旌于牖外,旌愈耻之,骘辞色自若。征羌作食,身享大案,肴膳重沓,以小盘饭与骘、旌,惟菜茹而已。旌不能食,骘极饭致饱乃辞出。旌怒骘曰:“何能忍此?”骘曰:“吾等贫贱,是以主人以贫贱遇之,固其宜也,当何所耻?”㈡
  ㈠吴录曰:征羌名矫,尝为征羌令。
  ㈡吴录曰:卫旌字子旗,官至尚书。

 

  孙权为讨虏将军,召骘为主记,㈠除海盐长,还辟车骑将军东曹掾。㈡建安十五年,出领鄱阳太守。岁中,徙交州刺史、立武中郎将,领武射吏千人,便道南行。明年,追拜使持节、征南中郎将。刘表所置苍梧太守吴巨阴怀异心,外附内违。骘降意怀诱,请与相见,因斩徇之,威声大震。士燮兄弟,相率供命,南土之宾,自此始也。益州大姓雍闿等杀蜀所署太守正昂,与燮相闻,求欲内附。骘因承制遣使宣恩抚纳,由是加拜平戎将军,封广信侯。
  ㈠吴书曰:岁余,骘以疾免,与琅邪诸葛瑾、彭城严畯俱游吴中,并着声名,为当时英俊。
  ㈡吴书曰:权为徐州牧,以骘为治中从事,举茂才。

 

  延康元年,权遣吕岱代骘,骘将交州义士万人出长沙。会刘备东下,武陵蛮夷蠢动,权遂命骘上益阳。备既败绩,而零、桂诸郡犹相惊扰,处处阻兵;骘周旋征讨,皆平之。黄武二年,迁右将军左护军,改封临湘侯。五年,假节,徙屯沤口。
  权称尊号,拜骠骑将军,领冀州牧。是岁,都督西陵,代陆逊抚二境,顷以冀州在蜀分,解牧职。时权太子登驻武昌,爱人好善,与骘书曰:“夫贤人君子,所以兴隆大化,佐理时务者也。受性闇蔽,不达道数,虽实区区欲尽心于明德,归分于君子,至于远近士人,先后之宜,犹或缅焉,未之能详。传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斯其义也,岂非所望于君子哉!”骘于是条于时事业在荆州界者,诸葛瑾、陆逊、朱然、程普、潘浚、裴玄、夏侯承、卫旌、李肃、㈠周条、石干十一人,甄别行状,因上疏奖劝曰:“臣闻人君不亲小事,百官有司各任其职。故舜命九贤,则无所用心,弹五弦之琴,咏南风之诗,不下堂庙而天下治也。齐桓用管仲,被发载车,齐国既治,又致匡合。近汉高祖揽三杰以兴帝业,西楚失雄俊以丧成功。汲黯在朝,淮南寝谋;郅都守边,匈奴窜迹。故贤人所在,折冲万里,信国家之利器,崇替之所由也。方今王化未被于汉北,河、洛之滨尚有僭逆之丑,诚揽英雄拔俊任贤之时心。愿明太子重以轻意,则天下幸甚。”
  ㈠吴书曰:肃字伟恭,南阳人。少以才闻,善论议,臧否得中,甄奇录异,荐迹后进,题目品藻,曲有条贯,众人以此服之。权擢以为〔选曹尚书〕,选举号为得才。求出补吏,为桂阳太守,吏民悦服。征为卿。会卒,知与不知,并痛惜焉。

 

  后中书吕壹典校文书,多所纠举,骘上疏曰:“伏闻诸典校擿抉细微,吹毛求瑕,重案深诬,辄欲陷人以成威福;无罪无辜,横受大刑,是以使民局天蹐地,谁不战栗?昔之狱官,惟贤是任,故皋陶作士,吕侯赎刑,张、于廷尉,民无冤枉,休泰之祚,实由此兴。今之小臣,动与古异,狱以贿成,轻忽人命,归咎于上,为国速怨。夫一人吁嗟,王道为亏,甚可仇疾。明德慎罚,哲人惟刑,书传所美。自今蔽狱,都下则宜咨顾雍,武昌则陆逊、潘浚,平心专意,务在得情,骘党神明,受罪何恨?”又曰:“天子父天母地,故宫室百官,动法列宿。若施政令,钦顺时节,官得其人,则阴阳和平,七曜循度。至于今日,官寮多阙,虽有大臣,复不信任,如此天地焉得无变?故频年枯旱,亢阳之应也。又嘉禾六年五月十四日,赤乌二年正月一日及二十七日,地皆震动。地阴类,臣之象,阴气盛故动,臣下专政之故也。夫天地见异,所以警悟人主,可不深思其意哉!”又曰:“丞相顾雍、上大将军陆逊、太常潘浚,忧深责重,志在谒诚,夙夜兢兢,寝食不宁,念欲安国利民,建久长之计,可谓心膂股肱,社稷之臣矣。宜各委任,不使他官监其所司,责其成效,课其负殿。此三臣者,思虑不到则已,岂敢专擅威福欺负所天乎?”又曰:“县赏以显善,设刑以威奸,任贤而使能,审明于法术,则何功而不成,何事而不辨,何听而不闻,何视而不睹哉?若今郡守百里,皆各得其人,共相经纬,如是,庶政岂不康哉?窃闻诸县并有备吏,吏多民烦,俗以之弊。但小人因缘衔命,不务奉公而作威福,无益视听,更为民害,愚以为可一切罢省。”权亦觉梧,遂诛吕壹。骘前后荐达屈滞,救解患难,书数十上。权虽不能悉纳,然时采其言,多蒙济赖。㈠
  ㈠吴录云:骘表言曰:“北降人王潜等说,北相部伍,图以东向,多作布囊,欲以盛沙塞江,以大向荆州。夫备不豫设,难以应卒,宜为之防。”权曰:“此曹衰弱,何能有图?必不敢来。若不如孤言,当以牛千头,为君作主人。”后有吕范、诸葛恪为说骘所言,云:“每读步骘表,辄失笑。此江与开辟俱生,宁有可以沙囊塞理也!”

 

  赤乌九年,代陆逊为丞相,犹诲育门生,手不释书,被服居处有如儒生。然门内妻妾服饰奢绮,颇以此见讥。在西陵二十年,邻敌敬其威信。性宽弘得众,喜怒不形于声色,而外内肃然。
  十(一)年卒,子协嗣,统骘所领,加抚军将军。协卒,子玑嗣侯。协弟阐,继业为西陵督,加昭武将军,封西亭侯。凤皇元年,召为绕帐督。阐累世在西陵,卒被征命,自以失职,又惧有谗祸,于是据城降晋。遣玑与弟璇诣洛阳为任,晋以阐为都督西陵诸军事、卫将军、仪同三司,加侍中,假节领交州牧,封宜都公;玑监江陵诸军事、左将军,加散骑常侍,领庐陵太守,改封江陵侯;璇给事中、宣威将军,封都乡侯。命车骑将军羊祜、荆州刺史杨肇往赴救阐。孙皓使陆抗西行,祜等遁退。抗陷城,斩阐等,步氏泯灭,惟璇绍祀。
  颍川周昭着书称步骘及严畯等曰:“古今贤士大夫所以失名丧身倾家害国者,其由非一也,然要其大归,总其常患,四者而已。急论议一也,争名势二也,重朋党三也,务欲速四也。急论议则伤人,争名势则败友,重朋党则蔽主,务欲速则失德,此四者不除,未有能全也。当世君子能不然者,亦比有之,岂独古人乎!然论其绝异,未若顾豫章、诸葛使君、步丞相、严卫尉、张奋威之为美也。论语言‘夫子恂恂然善诱人’,又曰‘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豫章有之矣。‘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使君体之矣。‘恭而安,威而不猛’,丞相履之矣。学不求禄,心无苟得,卫尉、奋威蹈之矣。此五君者,虽德实有差,轻重不同,至于趣舍大检,不犯四者,俱一揆也。昔丁谞出于孤家,吾粲由于牧竖,豫章扬其善,以并陆、全之列,是以人无幽滞而风俗厚焉。使君、丞相、卫尉三君,昔以布衣俱相友善,诸论者因各叙其优劣。初,先卫尉,次丞相,而后有使君也;其后并事明主,经营世务,出处之才有不同,先后之名须反其初,此世常人决勤薄也。至于三君分好,卒无亏损,岂非古人交哉!又鲁横江昔杖万兵,屯据陆口,当世之美业也,能与不能,孰不愿焉?而横江既亡,卫尉应其选,自以才非将帅,深辞固让,终于不就。后徙九列,迁典八座,荣不足以自曜,禄不足以自奉。至于二君,皆位为上将,穷富极贵。卫尉既无求欲,二君又不称荐,各守所志,保其名好。孔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斯有风矣。又奋威之名,亦三君之次也,当一方之戍,受上将之任,与使君、丞相不异也。然历国事,论功劳,实有先后,故爵位之荣殊焉。而奋威将处此,决能明其部分,心无失道之欲,事无充诎之求,每升朝堂,循礼而动,辞气謇謇,罔不惟忠。叔嗣虽亲贵,言忧其败,蔡文至虽疏贱,谈称其贤。女配太子,受礼若吊,慷忾之趋,惟笃人物,成败得失,皆如所虑,可谓守道见机,好古之士也。若乃经国家,当军旅,于驰骛之际,立霸王之功,此五者未为过人。至其纯粹履道,求不苟得,升降当世,保全名行,邈然绝俗,实有所师。故粗论其事,以示后之君子。”周昭者字恭远,与韦曜、薛莹、华核并述吴书,后为中书郎,坐事下狱,核表救之,孙休不听,遂伏法云。

 

  评曰:张昭受遗辅佐,功勋克举,忠謇方直,动不为己;而以严见惮,以高见外,既不处宰相,又不登师保,从容闾巷,养老而已,以此明权之不及策也。顾雍依杖素业,而将之智局,故能究极荣位。诸葛瑾、步骘并以德度规检见器当世,张承、顾邵虚心长者,好尚人物,周昭之论,称之甚美,故详录焉。谭献纳在公,有忠贞之节。休、承修志,咸庶为善。爱恶相攻,流播南裔,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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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6 11:16:46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五十三 吴书 张严程阚薛传

  张纮字子纲,广陵人。游学京都,㈠还本郡,举茂才,公府辟,皆不就,㈡避难江东。孙策创业,遂委质焉。表为正议校尉,㈢从讨丹杨。策身临行陈,纮谏曰:“夫主将乃筹谟之所自出,三军之所系命也,不宜轻脱,自敌小寇。愿麾下重天授之姿,副四海之望,无令国内上下危惧。”
  ㈠吴书曰:纮入太学,事博士韩宗,治京氏易、欧阳尚书,又于外黄从濮阳闿受韩诗及礼记、左氏春秋。
  ㈡吴书曰:大将军何进、太尉朱隽、司空荀爽三府辟为掾,皆称疾不就。
  ㈢吴书曰:纮与张昭并与参谋,常令一人居守,一人从征讨,后吕布袭取徐州,因为之牧,不欲令纮与策从事。追举茂才,移书发遣纮。纮心恶布,耻为之屈。策亦重惜纮,欲以自辅。答记不遣,曰:“海产明珠,所在为宝,楚虽有才,晋实用之。英伟君子,所游见珍,何必本州哉?”

  建安四年,策遣纮奉章至许宫,留为侍御史。少府孔融等皆与亲善。㈠曹公闻策薨,欲因丧伐吴。纮谏,以为乘人之丧,既非古义,若其不克,成仇弃好,不如因而厚之。曹公从其言,即表权为讨虏将军,领会稽太守。曹公欲令纮辅权内附,出纮为会稽东部都尉。㈡
  ㈠吴书曰:纮至,与在朝公卿及知旧述策材略绝异,平定三郡,风行草偃,加以忠敬款诚,乃心王室。时曹公为司空,欲加恩厚,以悦远人,至乃优文褒崇,改号加封,辟纮为掾,举高第,补侍御吏,后以纮为九江太守。纮心恋旧恩,思还反命,以疾固辞。
  ㈡吴书曰:权初承统,春秋方富,太夫人以方外多难,深怀忧劳,数有优令辞谢,付属以辅助之义。纮辄拜笺答谢,思惟补察。每有异事密计及章表书记,与四方交结,常令纮与张昭草创撰作。纮以破虏有破走董卓,扶持汉室之勋;讨逆平定江外,建立大业,宜有纪颂以昭公义。既成,呈权,权省读悲感,曰:“君真识孤家门阀阅也。”乃遣纮之部。或以纮本受北任,嫌其志趣不止于此,权不以介意。初,琅邪赵昱为广陵太守,察纮孝廉,昱后为笮融所杀,纮甚伤愤,而力不能讨。昱门户绝灭,及纮在东部,遣主簿至琅邪设祭,并求亲戚为之后,以书属琅邪相臧宣,宣以赵宗中五岁男奉昱祀,权闻而嘉之。及讨江夏,以东部少事,命纮居守,遥领所职。孔融遗纮书曰:“闻大军西征,足下留镇。不有居者,谁守社稷?深固折冲,亦大勋也。无乃李广之气,仓发益怒,乐一当单于,以尽余愤乎?南北并定,世将无事,孙叔投戈,绛、灌俎豆,亦在今日,但用离析,无缘会面,为愁叹耳。道直途清,相见岂复难哉?”权以纮有镇守之劳,欲论功加赏。纮厚自挹损,不敢蒙宠,权不夺其志。每从容侍燕,微言密指,常有以规讽。
  江表传曰:初,权于群臣多呼其字,惟呼张昭曰张公,纮曰东部,所以重二人也。

  后权以纮为长史,从征合肥。㈠权率轻骑将往突敌,纮谏曰:“夫兵者凶器,战者危事也。今麾下恃盛壮之气,忽强暴之虏,三军之众,莫不寒心,虽斩将搴旗,威震敌场,此乃偏将之任,非主将之宜也。愿抑贲、育之勇,怀霸王之计。”权纳纮言而止。既还,明年将复出军,纮又谏曰:“自古帝王受命之君,虽有皇灵佐于上,文德播于下,亦赖武功以昭其勋。然而贵于时动,乃后为威耳。今麾下值四百之厄,有扶危之功,宜且隐息师徒,广开播殖,任贤使能,务崇宽惠,顺天命以行诛,可不劳而定也。”于是遂止不行。纮建计宜出都秣陵,权从之。㈡令还吴迎家,道病卒。临困,授子靖留笺曰:“自古有国有家者,咸欲修德政以比隆盛世,至于其治,多不馨香。非无忠臣贤佐,闇于治体也,由主不胜其情,弗能用耳。夫人情惮难而趋易,好同而恶异,与治道相反。传曰“从善如登,从恶如崩”,言善之难也。人君承奕世之基,据自然之势,操八柄之威,甘易同之欢,㈢无假取于人;而忠臣挟难进之术,吐逆耳之言,其不合也,不亦宜乎!(虽)〔离〕则有衅,巧辩缘闲,眩于小忠,恋于恩爱,贤愚杂错,长幼失叙,其所由来,情乱之也。故明君悟之,求贤如饥渴,受谏而不厌,抑情损欲,以义割恩,上无偏谬之授,下无希冀之望。宜加三思,含垢藏疾,以成仁覆之大。”时年六十卒。权省书流涕。
  ㈠吴书曰:合肥城久不拔,纮进计曰:“古之围城,开其一面,以疑众心。今围之甚密,攻之又急,诚惧并命戮力。死战之寇,固难卒拔,及救未至,可小宽之,以观其变。”议者不同。会救骑至,数至围下,驰骋挑战。
  ㈡江表传曰:纮谓权曰:“秣陵,楚武王所置,名为金陵。地势冈阜连石头,访问故老,云昔秦始皇东巡会稽经此县,望气者云金陵地形有王者都邑之气,故掘断连冈,改名秣陵。今处所具存,地有其气,天之所命,宜为都邑。”权善其议,未能从也。后刘备之东,宿于秣陵,周观地形,亦劝权都之。权曰:“智者意同。”遂都焉。
  献帝春秋云:刘备至京,谓孙权曰:“吴去此数百里,即有警急,赴救为难,将军无意屯京乎?”权曰:“秣陵有小江百余里,可以安大船,吾方理水军,当移据之。”备曰:“芜湖近濡须,亦佳也。”权曰:“吾欲图徐州,宜近下也。”
  臣松之以为秣陵之与芜湖,道里所校无几,于北侵利便,亦有何异?而云欲窥徐州,贪秣陵近下,非其理也。诸书皆云刘备劝都秣陵,而此独云权自欲都之,又为虚错。
  ㈢周礼太宰职曰:以八柄诏王驭群臣。一曰爵,以驭其贵。二曰禄,以驭其富。三曰予,以驭其幸。四曰置,以驭其行。五曰生,以驭其福。六曰夺,以驭其贫。七曰废,以驭其罪。八曰诛,以驭其过。

  纮着诗赋铭诔十余篇。㈠子玄,官至南郡太守、尚书。㈡玄子尚,㈢孙皓时为侍郎,以言语辩捷见知,擢为侍中、中书令。皓使尚鼓琴,尚对曰:“素不能。”敕使学之。后晏言次说琴之精妙,尚因道“晋平公使师旷作清角,旷言吾君德簿,不足以听之。”皓意谓尚以斯喻己,不悦。后积他事下狱,皆追以此为诘,㈣送建安作船。久之,又就加诛。
  ㈠吴书曰:纮见楠榴枕,爱其文,为作赋。陈琳在北见之,以示人曰:“此吾乡里张子纲所作也。”后纮见陈琳作武库赋、应机论,与琳书深叹美之。琳答曰:“自仆在河北,与天下隔,此闲率少于文章,易为雄伯,故使仆受此过差之谭,非其实也。今景兴在此,足下与子布在彼,所谓小巫见大巫,神气尽矣。”纮既好文学,又善楷篆,与孔融书,自书。融遗纮书曰:“前劳手笔,多篆书。每举篇见字,欣然独笑,如复睹其人也。”
  ㈡江表传曰:玄清介有高行,而才不及纮。
  ㈢江表传(曰)称尚有俊才。
  ㈣环氏吴纪曰:皓尝问:“诗云“泛彼柏舟”,惟柏中舟乎?”尚对曰:“诗言“桧楫松舟”,则松亦中舟也。”又问:“鸟之大者惟鹤,小者惟雀乎?”尚对曰:“大者有秃鹙,小者有鹪鹩。”皓性忌胜己,而尚谈论每出其表,积以致恨。后问:“孤饮酒以方谁?”尚对曰:“陛下有百觚之量。”皓云:“尚知孔丘之不王,而以孤方之!”因此发怒收尚。尚书岑昏率公卿已下百余人,诣宫叩头请,尚罪得减死。

  初,纮同郡秦松字文表,陈端字子正,并与纮见待于孙策,参与谋谟。各早卒。


  严畯字曼才,彭城人也。少耽学,善诗、书、三礼,又好说文。避乱江东,与诸葛瑾、步骘齐友善。性质直纯厚,其于人物,忠告善道,志存补益。张昭进之于孙权,权以为骑都尉、从事中郎。及横江将军鲁肃卒,权以畯代肃,督兵万人,镇据陆口。众人咸为畯喜,畯前后固辞:“朴素书生,不闲军事,非才而据,咎悔必至。”发言慷慨,至于流涕,㈠权乃听焉。世嘉其能以实让。权为吴王,及称尊号,畯尝为卫尉,使至蜀,蜀相诸葛亮深善之。不畜禄赐,皆散之亲戚知故,家常不充。广陵刘颖与畯有旧,颖精学家巷,权闻征之,以疾不就。其弟略为零陵太守,卒官,颖往赴丧,权知其诈病,急驿收录。畯亦驰语颖,使还谢权。权怒废畯,而颖得免罪。久之,以畯为尚书令,后卒。㈡
  ㈠志林曰:权又试畯骑,上马堕鞍。
  ㈡吴书曰:晙时年七十八,二子凯、爽。凯官至升平少府。

  畯着孝经传、潮水论,又与裴玄、张承论管仲、季路,皆传于世。玄字彦黄,下邳人也,亦有学行,官至太中大夫。问子钦齐桓、晋文、夷、惠四人优劣,钦答所见,与玄相反覆,各有文理。钦与太子登游处,登称其翰采。


  程秉字德枢,汝南南顿人也。逮事郑玄,后避乱交州,与刘熙考论大义,遂博通五经。士燮命为长史。权闻其名儒,以礼征秉,既到,拜太子太傅。黄武四年,权为太子登娉周瑜女,秉守太常,迎妃于吴,权亲幸秉船,深见优礼。既还,秉从容进说登曰:“婚姻人伦之始,王教之基,是以圣王重之,所以率先众庶,风化天下,故诗美关雎,以为称首。愿太子尊礼教于闺房,存周南之所咏,则道化隆于上,颂声作于下矣。”登笑曰:“将顺其美,匡救其恶,诚所赖于傅君也。”
  病卒官。着周易摘、尚书驳、论语弼,凡三万余言。秉为傅时,率更令河南征崇亦笃学立行云。㈠
  ㈠吴录曰:崇字子和,治易、春秋左氏传,兼善内术。本姓李,遭乱更姓,遂隐于会稽,躬耕以求其志。好尚者从学,所教不过数人辄止,欲令其业必有成也。所交结如丞相步骘等,咸亲焉。严畯荐崇行足以厉俗,学足以为师。初见太子登,以疾赐不拜。东宫官僚皆从咨询。太子数访以异闻。年七十而卒。


  阚泽字德润,会稽山阴人也。家世农夫,至泽好学,居贫无资,常为人佣书,以供纸笔,所写既毕,诵读亦遍。追师论讲,究览群籍,兼通历数,由是显名。察孝廉,除钱唐长,迁郴令。孙权为骠骑将军,辟补西曹掾;及称尊号,以泽为尚书。嘉禾中,为中书令,加侍中。赤乌五年,拜太子太傅,领中书如故。
  泽以经传文多,难得尽用,乃斟酌诸家,刊约礼文及诸注说以授二宫,为制行出入及见宾仪,又着干象历注以正时日。每朝廷大议,经典所疑,辄咨访之。以儒学勤劳,封都乡侯。性谦恭笃慎,宫府小吏,呼召对问,皆为抗礼。人有非短,口未尝及,容貌似不足者,然所闻少穷。权尝问:“书传篇赋,何者为美?”泽欲讽喻以明治乱,因对贾谊过秦论最善,权览读焉。初,以吕壹奸罪发闻,有司穷治,奏以大辟,或以为宜加焚裂,用彰元恶。权以访泽,泽曰:“盛明之世,不宜复有此刑。”权从之。又诸官司有所患疾,欲增重科防,以检御臣下,泽每曰“宜依礼、律”,其和而有正,皆此类也。㈠六年冬卒,权痛惜感悼,食不进者数日。
  ㈠吴录曰:虏翻称泽曰:“阚生矫杰,盖蜀之扬雄。”又曰:“阚子儒术德行,亦今之仲舒也。”初,魏文帝即位,权尝从容问群臣曰:“曹丕以盛年即位,恐孤不能及之,诸卿以为如何?”群臣未对,泽曰:“不及十年,丕其没矣,大王勿忧也。”权曰:“何以知之?”泽曰:“以字言之,不十为丕,此其数也。”文帝果七年而崩。
  臣松之计孙权年大文帝五岁,其为长幼也微矣。

  泽州里先辈丹杨唐固亦修身积学,称为儒者,着国语、公羊、谷梁传注,讲授常数十人。权为吴王,拜固议郎,自陆逊、张温、骆统等皆拜之。黄武四年为尚书仆射,卒。㈠
  ㈠吴录曰:固字子正,卒时年七十余矣。


  薛综字敬文,沛郡竹邑人也。㈠少依族人避地交州,从刘熙学。士燮既附孙权,召综为五官中郎〔将〕,除合浦、交阯太守。时交土始开,刺吏吕岱率师讨伐,综与俱行,越海南征,及到九真。事毕还都,守谒者仆射。西使张奉于权前列尚书阚泽姓名以嘲泽,泽不能答。综下行酒,因劝酒曰:“蜀者何也?有犬为独,无犬为蜀,横目苟身,虫入其腹。”㈡奉曰:“不当复列君吴邪?”综应声曰:“无口为天,有口为吴,君临万邦,天子之都。”于是众坐喜笑,而奉无以对。其枢机敏捷,皆此类也。㈢
  ㈠吴录曰:其先齐孟尝君封于薛。秦灭六国,而失其祀,子孙分散。汉祖定天下,过齐,求孟尝后,得其孙陵、国二人,欲复其封。陵、国兄弟相推,莫适受,乃去之竹邑,因家焉,故遂氏薛。自国至综,世典州郡,为着姓。综少明经,善属文,有秀才。
  ㈡臣松之见诸书本“苟身”或作“句身”,以为既云“横目”,则宜曰:“句身”。
  ㈢江表传曰:费祎聘于吴,陛见,公卿待臣皆在坐。酒酣,祎与诸葛恪相对嘲难,言及吴、蜀。祎问曰:“蜀字云何?”恪曰:“有水者浊,无水者蜀。横目苟身,虫入其腹。”祎复问:“吴字云何?”恪曰:“无口者天,有口者吴,下临沧海,天子帝都。”与本传不同。

  吕岱从交州召出,综惧继岱者非其人,上疏曰:“昔帝舜南巡,卒于苍梧。秦置桂林、南海、象郡,然则四国之内属也,有自来矣。赵佗起番禺,怀服百越之君,珠官之南是也。汉武帝诛吕嘉,开九郡,设交阯刺史以镇监之。山川长远,习俗不齐,言语同异,重译乃通,民如禽兽,长幼无别,椎结徒跣,贯头左衽,长吏之设,虽有若无。自斯以来,颇徙中国罪人杂居其间,稍使学书,粗知言语,使驿往来,观见礼化。及后锡光为交阯,任延为九真太守,乃教其耕犁,使之冠履;为设媒官,始知聘娶;建立学校,导之经义。由此已降,四百余年,颇有似类。自臣昔客始至之时,珠崖除州县嫁娶,皆须八月引户,人民集会之时,男女自相可适,乃为夫妻,父母不能止。交阯糜泠、九真都庞二县,皆兄死弟妻其嫂,世以此为俗,长吏恣听,不能禁制。日南郡男女□体,不以为羞。由此言之,可谓虫豸,有靦面目耳。然而土广人众,阻险毒害,易以为乱,难使从治。县官羁縻,示令威服,田户之租赋,裁取供办,贵致远珍名珠、香药、象牙、犀角、玳瑁、珊瑚、琉璃、鹦鹉、翡翠、孔雀、奇物、充备宝玩,不必仰其赋入,以益中国也。然在九甸之外,长吏之选,类不精核。汉时法宽,多自放恣,故数反违法。珠崖之废,起于长吏睹其好发,髡取为皮。及臣所见,南海黄盖为日南太守,下车以供设不丰,挝杀主簿,仍见驱逐。九真太守儋萌为妻父周京作主人,并请大吏,酒酣作乐,功曹番歆起舞属京,京不肯起,歆犹迫强,萌忿杖歆,亡于郡内。歆弟苗帅众攻府,毒矢射萌,萌至物故。交阯太守士燮遣兵致讨,卒不能克。又故刺史会稽朱符,多以乡人虞褒、刘彦之徒分作长吏,侵虐百姓,强赋于民,黄鱼一枚收稻一斛,百姓怨叛,山贼并出,攻州突郡。符走入海,流离丧亡。次得南阳张津,与荆州牧刘表为隙,兵弱敌强,岁岁兴军,诸将厌患,去留自在。津小检摄,威武不足,为所陵侮,遂至杀没。后得零陵赖恭,先辈仁谨,不晓时事。表又遣长沙吴巨为苍梧太守。巨武夫轻悍,不为恭〔所〕服,(所取)〔辄〕相怨恨,逐出恭,求步骘。是时津故将夷廖、钱博之徒尚多,骘以次锄治,纲纪适定,会仍召出。吕岱既至,有士氏之变。越军南征,平讨之日,改置长吏,章明王纲,威加万里,大小承风。由此言之,绥边抚裔,实有其人。牧伯之任,既宜清能,荒流之表,祸福尤甚。今日交州虽名粗定,尚有高凉宿贼;其南海、苍梧、郁林、珠官四郡界未绥,依作寇盗,专为亡叛逋逃之薮。若岱不复南,新刺史宜得精密,检摄八郡,方略智计,能稍稍以渐(能)治高凉者,假其威宠,借之形势,责其成效,庶几可补复。如但中人,近守常法,无奇数异术者,则群恶日滋,久远成害。故国之安危,在于所任,不可不察也。窃惧朝廷忽轻其选,故敢竭愚情,以广圣思。”
  黄龙三年,建昌侯虑为镇军大将军,屯半州,以综为长史,外掌众事,内授书籍。虑卒,入守贼曹尚书,迁尚书仆射。时公孙渊降而复叛,权盛怒,欲自亲征。综上疏谏曰:“夫帝王者,万国之元首,天下之所系命也。是以居则重门击柝以戒不虞,行则清道案节以养威严,盖所以存万安之福,镇四海之心。昔孔子疾时,托乘桴浮海之语,季由斯喜,拒以无所取才。汉元帝欲御楼船,薛广德请刎颈以血染车。何则?水火之险至危,非帝王所宜涉也。谚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况万乘之尊乎?今辽东戎貊小国,无城池之固,备御之术,器械铢钝,犬羊无政,往必禽克,诚如明诏。然其方土寒埆,谷稼不殖,民习鞍马,转徙无常。卒闻大军之至,自度不敌,鸟惊兽骇,长驱奔窜,一人匹马,不可得见,虽获空地,守之无益,此不可一也。加又洪流滉漾,有成山之难,海行无常,风波难免,倏忽之间,人船异势。虽有尧舜之德,智无所施,贲育之勇,力不得设,此不可二也。加以郁雾冥其上,碱水蒸其下,善生流肿,转相洿染,凡行海者,稀无斯患,此不可三也。天生神圣,显以符瑞,当乘平丧乱,康此民物;嘉祥日集,海内垂定,逆虏凶虐,灭亡在近。中国一平,辽东自毙,但当拱手以待耳。今乃违必然之图,寻至危之阻,忽九州之固,肆一朝之忿,既非社稷之重计,又开辟以来所未尝有,斯诚群僚所以倾身侧息,食不甘味,寝不安席者也。惟陛下抑雷霆之威,忍赫斯之怒,遵乘桥之安,远履冰之险,则臣子赖祉,天下幸甚。”时群臣多谏,权遂不行。
  正月乙未,权敕综祝祖不得用常文,综承诏,卒造文义,信辞粲烂。权曰:“复为两头,使满三也。”综复再祝,辞令皆新,众咸称善。赤乌三年,徙选曹尚书。五年,为太子少傅,领选职如故。㈠六年春,卒。凡所着诗赋难论数万言,名曰私载,又定五宗图述、二京解,皆传于世。
  ㈠吴书曰:后权赐综紫绶囊,综陈让紫色非所宜服,权曰:“太子年少,涉道日浅,君当博之以文,约之以礼,茅土之封,非君而谁?”是时综以名儒居师傅之位,仍兼选举,甚为优重。

  子珝,宫至威南将军,征交阯还,道病死。㈠珝弟莹,字道言,初为秘府中书郎,孙休即位,为散骑中常侍。数年,以病去官。孙皓初,为左执法,迁选曹尚书,及立太子,又领少傅。建衡三年,皓追叹莹父综遗文,且命莹继作。莹献诗曰:“惟臣之先,昔仕于汉,奕世绵绵,颇涉台观。暨臣父综,遭时之难,卯金失御,邦家毁乱。适兹乐土,庶存孑遗,天启其心,东南是归。厥初流隶,困于蛮垂。大皇开基,恩德远施。特蒙招命。拯擢泥污,释放巾褐,受职剖符。作守合浦,在海之隅,迁入京辇,遂升机枢。枯瘁更荣,绝统复纪,自微而显,非愿之始。亦惟宠遇,心存足止。重值文皇,建号东宫,乃作少傅,光华益隆。明明圣嗣,至德谦崇,礼遇兼加,惟渥惟丰。哀哀先臣,念竭其忠,洪恩未报,委世以终。嗟臣蔑贱,惟昆及弟,幸生幸育,托综遗体。过庭既训,顽蔽难启。堂构弗克,志存耦耕。岂悟圣朝,仁泽流盈。追录先臣,愍其无成,是济是拔,被以殊荣。珝忝千里,受命南征,旌旗备物,金革杨声。及臣斯陋,实闇实微,既显前轨,人物之机;复傅东宫,继世荷辉,才不逮先,是忝是违。干德博好,文雅是贵,追悼亡臣,冀存遗类。如何愚胤,曾无仿彿!瞻彼旧宠,顾此顽虚,孰能忍愧,臣实与居。夙夜反侧,克心自论,父子兄弟,累世蒙恩,死惟结草,生誓杀身,虽则灰陨,无报万分。”
  ㈠汉晋春秋曰:孙休时,珝为五宫中郎将,遣至蜀求马。及还,休问蜀政得失,对曰:“主闇而不知其过,臣下容身以求免罪,入其朝不闻正言,经其野民皆菜色。臣闻燕雀处堂,子母相乐,自以为安也,突决栋焚,而燕雀怡然不知祸之将及,其是之谓乎!”

  是岁,何定建议凿圣溪以通江淮,皓令莹督万人往,遂以多盘石难施功,罢还,出为武昌左部督。后定被诛,皓追圣溪事,下莹狱,徙广州。右国史华核上疏曰:“臣闻五帝三王皆立史官,叙录功美,垂之无穷。汉时司马迁、班固,咸命世大才,所撰精妙,与六经俱传。大吴受命,建国南土。大皇帝末年,命太史令丁孚、郎中项峻始撰吴书。孚、峻俱非史才,其所撰作,不足纪录。至少帝时,更差韦曜、周昭、薛莹、梁广及臣五人,访求往事,所共撰立,备有本末。昭、广先亡,曜负恩蹈罪,莹出为将,复以过徙,其书遂委滞,迄今未撰奏。臣愚浅才劣,适可为莹等记注而已,若使撰合,必袭孚、峻之迹,惧坠大皇帝之元功,损当世之盛美。莹涉学既博,文章尤妙,同寮之中,莹为冠首。今者见吏,虽多经学,记述之才,如莹者少,是以慺慺为国惜之。实欲使卒垂成之功,编于前史之末。奏上之后,退填沟壑,无所复恨。”皓遂召莹还,为左国史。顷之,选曹尚书同郡缪祎以执意不移,为群小所疾,左迁衡阳太守。既拜,又追以职事见诘责,拜表陈谢。因过诣莹,复为人所白,云祎不惧罪,多将宾客会聚莹许。乃收祎下狱,徙桂阳,莹还广州。未至,召莹还,复职。是时法政多谬,举措烦苛,莹每上便宜,陈缓刑简役,以济育百姓,事或施行。迁光禄勋。天纪四年,晋军征皓,皓奉书于司马□、王浑、王浚请降,其文,莹所造也。莹既至洛阳,特先见叙,为散骑常侍,答问处当,皆有条理。㈠太康三年卒。着书八篇,名曰新议㈡。
  ㈠干宝晋纪曰:武帝从容问莹曰:“孙皓之所以亡者何也?”莹对曰:“归命侯臣皓之君吴也,昵近小人,刑罚妄加,大臣大将,无所亲信,人人忧恐,各不自保,危亡之衅,实由于此。”帝遂问吴士存亡者之贤愚,莹各以状对。
  ㈡王隐晋书曰:莹子兼,字令长,清素有器宇,资望故如上国,不似吴人。历位二宫丞相长史。元帝践阼,累迁丹杨尹、尚书,又为太子少傅。自综至兼,三世傅东宫。

  评曰:张纮文理意正,为世令器,孙策待之亚于张昭,诚有以也。严、程、阚生,一时儒林也。至畯辞荣济旧,不亦长者乎!薛综学识规纳,为吴良臣。及莹纂蹈,允有先风,然于暴酷之朝,屡登显列,君子殆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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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6 11:17:12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五十四 吴书 周瑜鲁肃吕蒙传

  周瑜字公瑾,庐江舒人也。从祖父景,景子忠,皆为汉太尉㈠。父异,洛阳令。
  ㈠谢承后汉书曰:景字仲向,少以廉能见称,以明学察孝廉,辟公府。后为豫州刺史,辟汝南陈蕃为别驾,颍川李膺、荀绲、杜密、沛国朱寓为从事,皆天下英俊之士也。稍迁至尚书令,遂登太尉。
  张璠汉纪曰:景父荣,章、和世为尚书令。初景历位牧守,好善爱士,每岁举孝廉,延请入,上后堂,与家人宴会,如此者数四。及赠送既备,又选用其子弟,常称曰:“移臣作子,于政何有?”先是,司徒韩縯为河内太守,在公无私,所举一辞而已,后亦不及其门户,曰:“我举若可矣,不令恩偏称一家也。”当时论者,或两讥焉。

  瑜长壮有姿貌。初,孙坚兴义兵讨董卓,徙家于舒。坚子策与瑜同年,独相友善,瑜推道南大宅以舍策,升堂拜母,有无通共。瑜从父尚为丹杨太守,瑜往省之。会策将东渡,到历阳,驰书报瑜,瑜将兵迎策。策大喜曰:“吾得卿,谐也。”遂从攻横江、当利,皆拔之。乃渡击秣陵,破笮融、薛礼,转下湖孰、江乘,进入曲阿,刘繇奔走,而策之众已数万矣。因谓瑜曰:“吾以此众取吴会平山越已足。卿还镇丹杨。”瑜还。顷之,袁术遣从弟胤代尚为太守,而瑜与尚俱还寿春。术欲以瑜为将,瑜观术终无所成,故求为居巢长,欲假涂东归,术听之。遂自居巢还吴。是岁,建安三年也。策亲自迎瑜,授建威中郎将,即与兵二千人,骑五十匹。㈠瑜时年二十四,吴中皆呼为周郎。以瑜恩信着于庐江,出备牛渚,后领春谷长。顷之,策欲取荆州,以瑜为中护军,领江夏太守,从攻皖,拔之。时得桥公两女,皆国色也。策自纳大桥,瑜纳小桥。㈡复进寻阳,破刘勋,讨江夏,还定豫章、庐陵,留镇巴丘。㈢
  ㈠江表传曰:策又给瑜鼓吹,为治馆舍,赠赐莫与为比。策令曰:“周公瑾英隽异才,与孤有总角之好,骨肉之分。如前在丹杨,发众及船粮以济大事,论德酬功,此未足以报者也。”
  ㈡江表传曰:策从容戏瑜曰:“桥公二女虽流离,得吾二人作婿,亦足为欢。”
  ㈢臣松之案:孙策于时始得豫章、庐陵,尚未能得定江夏。瑜之所镇,应在今巴丘县也,与后所(平)〔卒〕巴丘处不同。

  五年,策薨,权统事。瑜将兵赴丧,遂留吴,以中护军与长史张昭共掌众事。㈠十一年,督孙瑜等讨麻、保二屯,枭其渠帅,囚俘万余口,还备(官亭)〔宫亭〕。江夏太守黄祖遣将邓龙将兵数千人入柴桑,瑜追讨击,生虏龙送吴。十三年春,权讨江夏,瑜为前部大督。
  ㈠江表传曰:曹公新破袁绍,兵威日盛,建安七年,下书责权质任子。权召群臣会议,张昭、秦松等犹豫不能决,权意不欲遣质,乃独将瑜诣母前定议,瑜曰:“昔楚国初封于荆山之侧,不满百里之地,继嗣贤能,广土开境,立基于郢,遂据荆杨,至于南海,传业延祚,九百余年。今将军承父兄余资,兼六郡之众,兵精粮多,将士用命,铸山为铜,煮海为盐,境内富饶,人不思乱,泛舟举帆,朝发夕到,士风劲勇,所向无敌,有何逼迫,而欲送质?质一入,不得不与曹氏相首尾,与相首尾,则命召不得不往,便见制于人也。极不过一侯印,仆从十余人,车数乘,马数匹,岂与南面称孤同哉?不如勿遣,徐观其变。若曹氏能率义以正天下,将军事之未晚。若图为暴乱,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将军韬勇抗威,以待天命,何送质之有!”权母曰:“公瑾议是也。公瑾与伯符同年,小一月耳,我视之如子也,汝其兄事之。”遂不送质。

  其年九月,曹公入荆州,刘琮举众降,曹公得其水军,船步兵数十万,将士闻之皆恐。权延见群下,问以计策。议者咸曰:“曹公豺虎也,然托名汉相,挟天子以征四方,动以朝廷为辞,今日拒之,事更不顺。且将军大势,可以拒操者,长江也。今操得荆州,奄有其地,刘表治水军,蒙冲斗舰,乃以千数,操悉浮以沿江,兼有步兵,水陆俱下,此为长江之险,已与我共之矣。而势力众寡,又不可论。愚谓大计不如迎之。”瑜曰:“不然。操虽托名汉相,其实汉贼也。将军以神武雄才,兼仗父兄之烈,割据江东,地方数千里,兵精足用,英雄乐业,尚当横行天下,为汉家除残去秽。况操自送死,而可迎之邪?请为将军筹之:今使北土已安,操无内忧,能旷日持久,来争疆埸,又能与我校胜负于船楫(可)〔间〕乎?今北土既未平安,加马超、韩遂尚在关西,为操后患。且舍鞍马,仗舟楫,与吴越争衡,本非中国所长。又今盛寒,马无矒草,驱中国士众远涉江湖之闲,不习水土,必生疾病。此数四者,用兵之患也,而操皆冒行之。将军禽操,宜在今日。瑜请得精兵三万人,进住夏口,保为将军破之。”权曰:“老贼欲废汉自立久矣,徒忌二袁、吕布、刘表与孤耳。今数雄已灭,惟孤尚存,孤与老贼,势不两立。君言当击,甚与孤合,此天以君授孤也。”㈠
  ㈠江表传曰:权拔刀斫前奏案曰:“诸将吏敢复有言当迎操者,与此案同!”及会罢之夜,瑜请见曰:“诸人徒见操书,言水步八十万,而各恐慑,不复料其虚实,便开此议,甚无谓也。今以实校之,彼所将中国人,不过十五六万,且军已久疲,所得表众,亦极七八万耳,尚怀狐疑。夫以疲病之卒,御狐疑之众,众数虽多,甚未足畏。得精兵五万,自足制之,愿将军勿虑。”权抚背曰:“公瑾,卿言至此,甚合孤心。子布、文表诸人,各顾妻子,挟持私虑,深失所望,独卿与子敬与孤同耳,此天以卿二人赞孤也。五万兵难卒合,已选三万人,船粮战具俱办,卿与子敬、程公便在前发,孤当续发人众,多载资粮,为卿后援。卿能办之者诚决,邂逅不如意,便还就孤,孤当与孟德决之。”臣松之以为建计拒曹公,实始鲁肃。于时周瑜使鄱阳,肃劝权呼瑜,瑜使鄱阳还,但与肃闇同,故能共成大勋。本传直云,权延见群下,问以计策,瑜摆拨众人之议,独言抗拒之计,了不云肃先有谋,殆为攘肃之善也。

  时刘备为曹公所破,欲引南渡江,与鲁肃遇于当阳,遂共图计,因进住夏口,遣诸葛亮诣权,权遂遣瑜及程普等与备并力逆曹公,遇于赤壁。时曹公军众已有疾病,初一交战,公军败退,引次江北。瑜等在南岸。瑜部将黄盖曰:“今寇众我寡,难与持久。然观操军船舰首尾相接,可烧而走也。”乃取蒙冲斗舰数十艘,实以薪草,膏油灌其中,裹以帷幕,上建牙旗,先书报曹公,欺以欲降。㈠又豫备走舸,各系大船后,因引次俱前。曹公军吏士皆延颈观望,指言盖降。盖放诸船,同时发火。时风盛猛,悉延烧岸上营落。顷之,烟炎张天,人马烧溺死者甚众,军遂败退,还保南郡。㈡备与瑜等复共追。曹公留曹仁等守江陵城,径自北归。
  ㈠江表传载盖书曰:“盖受孙氏厚恩,常为将帅,见遇不薄。然顾天下事有大势,用江东六郡山越之人,以当中国百万之众,众寡不敌,海内所共见也。东方将吏,无有愚智,皆知其不可,惟周瑜、鲁肃偏怀浅戆,意未解耳。今日归命,是其实计。瑜所督领,自易摧破。交锋之日,盖为前部,当因事变化,效命在近。”曹公特见行人,密问之,口敕曰:“但恐汝诈耳。盖若信实,当授爵赏,超于前后也。”
  ㈡江表传曰:至战日,盖先取轻利舰十舫,载燥荻枯柴积其中,灌以鱼膏,赤幔覆之,建旌旗龙幡于舰上。时东南风急,因以十舰最着前,中江举帆,盖举火白诸校,使众兵齐声大叫曰:“降焉!”操军人皆出营立观。去北军二里余,同时发火,火烈风猛,往船如箭,飞埃绝烂,烧尽北船,延及岸边营柴。瑜等率轻锐寻继其后,雷鼓大进,北军大坏,曹公退走。

  瑜与程普又进南郡,与仁相对,各隔大江。兵未交锋,㈠瑜即遣甘宁前据夷陵。仁分兵骑别攻围宁。宁告急于瑜。瑜用吕蒙计,留淩统以守其后,身与蒙上救宁。宁围既解,乃渡屯北岸,克期大战。瑜亲跨马擽陈,会流矢中右胁,疮甚,便还。后仁闻瑜卧未起,勒兵就陈。瑜乃自兴,案行军营,激扬吏士,仁由是遂退。
  ㈠吴录曰:备谓瑜云:“仁守江陵城,城中粮多,足为疾害。使张益德将千人随卿,卿分二千人追我,相为从夏水人截仁后,仁闻吾入必走。”瑜以二千人益之。

  权拜瑜偏将军,领南郡太守。以下隽、汉昌、刘阳、州陵为奉邑,屯据江陵。刘备以左将军领荆州牧,治公安。备诣京见权,瑜上疏曰:“刘备以枭雄之姿,而有关羽、张飞熊虎之将,必非久屈为人用者。愚谓大计宜徙备置吴,盛为筑宫室,多其美女玩好,以娱其耳目,分此二人,各置一方,使如瑜者得挟与攻战,大事可定也。今猥割土地以资业之,聚此三人,俱在疆埸,恐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也。”权以曹公在北方,当广揽英雄,又恐备难卒制,故不纳。
  是时刘璋为益州牧,外有张鲁寇侵,瑜乃诣京见权日:“今曹操新折衄,方忧在腹心,未能与将军连兵相事也。乞与奋威俱进取蜀,得蜀而并张鲁,因留奋威固守其地,好与马超结援。瑜还与将军据襄阳以蹙操,北方可图也。”权许之。瑜还江陵,为行装,而道于巴丘病卒,㈠时年三十六。权素服举哀,感动左右。丧当还吴,又迎之芜湖,众事费度,一为供给。后着令曰:“故将军周瑜、程普,其有人客,皆不得问。”初瑜见友于策,太妃又使权以兄奉之。是时权位为将军,诸将宾客为礼尚简,而瑜独先尽敬,便执臣节。性度恢廓,大率为得人,惟与程普不睦。㈡
  ㈠臣松之案,瑜欲取蜀,还江陵治严,所卒之处,应在今之巴陵,与前所镇巴丘,名同处异也。
  ㈡江表传曰:普颇以年长,数陵侮瑜。瑜折节容下,终不与校。普后自敬服而亲重之,乃告人曰:“与周公瑾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时人以其谦让服人如此。初曹公闻瑜年少有美才,谓可游说动也,乃密下扬州,遣九江蒋干往见瑜。干有仪容,以才辩见称,独步江、淮之间,莫与为对。乃布衣葛巾,自托私行诣瑜。瑜出迎之,立谓干曰:“子翼良苦,远涉江湖为曹氏作说客邪?”干曰:“吾与足下州里,中间别隔,遥闻芳烈,故来叙阔,并观雅规,而云说客,无乃逆诈乎?”瑜曰:“吾虽不及鐴、旷,闻弦赏音,足知雅曲也。”因延干入,为设酒食。毕,遣之曰:“适吾有密事,且出就馆,事了,别自相请。”后三日,瑜请干与周观营中,行视仓库军资器仗讫,还宴饮,示之侍者服饰珍玩之物,因谓干曰:“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行计从,祸福共之,假使苏张更生,郦叟复出,犹抚其背而折其辞,岂足下幼生所能移乎?”干但笑,终无所言。干还,称瑜雅量高致,非言辞所闲。中州之士,亦以此多之。刘备之自京还也,权乘飞云大船,与张昭、秦松、鲁肃等十余人共追送之,大宴会叙别。昭、肃等先出,权独与备留语,因言次,叹瑜曰:“公瑾文武筹略,万人之英,顾其器量广大,恐不久为人臣耳。”瑜之破魏军也,曹公曰:“孤不羞走。”后书与权曰:“赤壁之役,值有疾病,孤烧船自退,横使周瑜虚获此名。”瑜威声远着,故曹公、刘备咸欲疑谮之。及卒,权流涕曰:“公瑾有王佐之资,今忽短命,孤何赖哉!”后权称尊号,谓公卿曰:“孤非周公瑾,不帝矣。”

  瑜少精意于音乐,虽三爵之后,其有阙误,瑜必知之,知之必顾,故时人谣曰:“曲有误,周郎顾。”
  瑜两男一女。女配太子登。男循尚公主,拜骑都尉,有瑜风,早卒。循弟胤,初拜兴业都尉,妻以宗女,授兵千人,屯公安。黄龙元年,封都乡侯,后以罪徒庐陵郡。赤乌二年,诸葛瑾、步骘连名上疏曰:“故将军周瑜子胤,昔蒙粉饰,受封为将,不能养之以福,思立功效,至纵情欲,招速罪辟。臣窃以瑜昔见宠任,入作心膂,出为爪牙,衔命出征,身当矢石,尽节用命,视死如归,故能摧曹操于乌林,走曹仁于郢都,扬国威德,华夏是震,蠢尔蛮荆,莫不宾服,虽周之方叔,汉之信、布,诚无以尚也。夫折冲捍难之臣,自古帝王莫不贵重,故汉高帝封爵之誓曰“使黄河如带,太山如砺,国以永存,爰及苗裔”;申以丹书,重以盟诅,藏于宗庙,传于无穷,欲使功臣之后,世世相踵,非徒子孙,乃关苗裔,报德明功,勤勤恳恳,如此之至,欲以劝戒后人,用命之臣,死而无悔也。况于瑜身没未久,而其子胤降为匹夫,益可悼伤。窃惟陛下钦明稽古,隆于兴继,为胤归诉,乞□余罪,还兵复爵,使失旦之鸡,复得一鸣,抱罪之臣,展其后效。”权答曰:“腹心旧勋,与孤协事,公瑾有之,诚所不忘。昔胤年少,初无功劳,横受精兵,爵以侯将,盖念公瑾以及于胤也。而胤恃此,酗淫自恣,前后告喻,曾无悛改。孤于公瑾,义犹二君,乐胤成就,岂有已哉?迫胤罪恶,未宜便还,且欲苦之,使自知耳。今二君勤勤援引汉高河山之誓,孤用恧然。虽德非其畴,犹欲庶几,事亦如尔,故未顺旨。以公瑾之子,而二君在中间,苟使能改,亦何患乎!”瑾、骘表比上,朱然及全琮亦俱陈乞,权乃许之。会胤病死。
  瑜兄子峻,亦以瑜元功为偏将军,领吏士千人。峻卒,全琮表峻子护为将。权曰:“昔走曹操,拓有荆州,皆是公瑾,常不忘之。初闻峻亡,仍欲用护,闻护性行危险,用之适为作祸,故便止之。孤念公瑾,岂有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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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6 11:17:43 | 显示全部楼层
鲁肃字子敬,临淮东城人也。生而失父,与祖母居。家富于财,性好施与。尔时天下已乱,肃不治家事,大散财货,摽卖田地,以赈穷弊结士为务,甚得乡邑欢心。
  周瑜为居巢长,将数百人故过候肃,并求资粮。肃家有两囷米,各三千斛,肃乃指一囷与周瑜,瑜益知其奇也,遂相亲结,定侨、札之分。袁术闻其名,就署东城长。肃见术无纲纪,不足与立事,乃携老弱将轻侠少年百余人,南到居巢就瑜。瑜之东渡,因与同行,㈠留家曲阿。会祖母亡,还葬东城。
  ㈠吴书曰:肃体貌魁奇,少有壮节,好为奇计。天下将乱,乃学击剑骑射,招聚少年,给其衣食,往来南山中射猎,阴相部勒,讲武习兵。父老咸曰:“鲁氏世衰,乃生此狂儿!”后雄杰并起,中州扰乱,肃乃命其属曰:“中国失纲,寇贼横暴,淮、泗间非遗种之地,吾闻江东沃野万里,民富兵强,可以避害,宁肯相随俱至乐土,以观时变乎?”其属皆从命。乃使细弱在前,强壮在后,男女三百余人行。州追骑至,肃等徐行,勒兵持满,谓之曰:“卿等丈夫,当解大数。今日天下兵乱,有功弗赏,不追无罚,何为相逼乎?”又自植盾,引弓射之,矢皆洞贯。骑既嘉肃言,且度不能制,乃相率还。肃渡江往见策,策亦雅奇之。

  刘子扬与肃友善,遗肃书曰:“方今天下豪杰并起,吾子姿才,尤宜今日。急还迎老母,无事滞于东城。近郑宝者,今在巢湖,拥众万余,处地肥饶,庐江闲人多依就之,况吾徒乎?观其形势,又可博集,时不可失,足下速之。”肃答然其计。葬毕还曲阿,欲北行。会瑜已徙肃母到吴、肃具以状语瑜。时孙策已薨,权尚住吴,瑜谓肃曰:“昔马援答光武云“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今主人亲贤贵士,纳奇录异,且吾闻先哲秘论,承运代刘氏者,必兴于东南,推步事势,当其历数。终构帝基,以协天符,是烈士攀龙附凤驰骛之秋。吾方达此,足下不须以子扬之言介意也。”肃从其言。瑜因荐肃才宜佐时,当广求其比,以成功业,不可令去也。
  权即见肃,与语甚悦之。众宾罢退,肃亦辞出,乃独引肃还,合榻对饮。因密议曰:“今汉室倾危,四方云扰,孤承父兄余业,思有桓文之功。君既惠顾,何以佐之?”肃对曰:“昔高帝区区欲尊事义帝而不获者,以项羽为害也。今之曹操,犹昔项羽,将军何由得为桓文乎?肃窃料之,汉室不可复兴,曹操不可卒除。为将军计,惟有鼎足江东,以观天下之衅。规模如此,亦自无嫌。何者?北方诚多务也。因其多务,剿除黄祖,进伐刘表,竟长江所极,据而有之,然后建号帝王以图天下,此高帝之业也。”权曰:“今尽力一方,冀以辅汉耳,此言非所及也。”张昭非肃谦下不足,颇訾毁之,云肃年少粗疏,未可用。权不以介意,益贵重之,赐肃母衣服帏帐,居处杂物,富拟其旧。
  刘表死。肃进说曰:“夫荆楚与国邻接,水流顺北,外带江汉,内阻山陵,有金城之固,沃野万里,士民殷富,若据而有之,此帝王之资也。今表新亡,二子素不辑睦,军中诸将,各有彼此。加刘备天下枭雄,与操有隙,寄寓于表,表恶其能而不能用也。若备与彼协心,上下齐同,则宜抚安,与结盟好;如有离违,宜别图之,以济大事。肃请得奉命吊表二子,并慰劳其军中用事者,及说备使抚表众,同心一意,共治曹操,备必喜而从命。如其克谐,天下可定也。今不速往,恐为操所先。”权即遣肃行。到夏口,闻曹公已向荆州,晨夜兼道。比至南郡,而表子琮已降曹公,备惶遽奔走,欲南渡江。肃径迎之,到当阳长阪,与备会,宣腾权旨,及陈江东强固,劝备与权并力。备甚欢悦。时诸葛亮与备相随,肃谓亮曰“我子瑜友也”,即共定交。备遂到夏口,遣亮使权,肃亦反命。㈠
  ㈠臣松之案:刘备与权并力,共拒中国,皆肃之本谋。又语诸葛亮曰“我子瑜友也”,则亮已亟闻肃言矣。而蜀书亮传曰:“亮以连横之略说权,权乃大喜。”如似此计始出于亮。若二国史官,各记所闻,竞欲称扬本国容美,各取其功。今此二书,同出一人,而舛互若此,非载述之体也。

  会权得曹公欲东之问,与诸将议,皆劝权迎之,而肃独不言。权起更衣,肃追于宇下,权知其意,执肃手曰:“卿欲何言?”肃对曰:“向察众人之议,专欲误将军,不足与图大事。今肃可迎操耳,如将军,不可也。何以言之?今肃迎操,操当以肃还付乡党,品其名位,犹不失下曹从事,乘犊车,从吏卒,交游士林,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将军迎操,欲安所归?愿早定大计,莫用众人之议也。”权叹息曰:“此诸人持议,甚失孤望;今卿廓开大计,正与孤同,此天以卿赐我也。”㈠
  ㈠魏书及九州春秋曰:曹公征荆州,孙权大惧,鲁肃实欲劝权拒曹公,乃激说权曰:“彼曹公者,实严敌也,新并袁绍,兵马甚精,乘战胜之威,伐丧乱之国,克可必也。不如遣兵助之,且送将军家诣邺;不然,将危。”权大怒,欲斩肃,肃因曰:“今事已急,即有他图,何不遣兵助刘备,而欲斩我乎?”权然之,乃遣周瑜助备。
  孙盛曰:吴书及江表传,鲁肃一见孙权便说拒曹公而论帝王之略,刘表之死也,又请使观变,无缘方复激说劝迎曹公也。又是时劝迎者众,而云独欲斩肃,非其论也。

  时周瑜受使至鄱阳,肃劝追召瑜还。遂任瑜以行事,以肃为赞军校尉,助画方略。曹公破走,肃即先还,权大请诸将迎肃。肃将入合拜,权起礼之,因谓曰:“子敬,孤持鞍下马相迎,足以显卿未?”肃趋进曰:“未也。”众人闻之,无不愕然。就坐,徐举鞭言曰:“愿至尊威德加乎四海,总括九州,克成帝业,更以安车挆轮征肃,始当显耳。”权抚掌欢笑。后备诣京见权,求都督荆州,惟肃劝权借之,共拒曹公。㈠曹公闻权以土地业备,方作书,落笔于地。
  ㈠汉晋春秋曰:吕范劝留备,肃曰:“不可。将军虽神武命世,然曹公威力实重,初临荆州,恩信未洽,宜以借备,使抚安之。多操之敌,而自为树党,计之上也。”权即从之。

  周瑜病困,上疏曰:“当今天下,方有事役,是瑜乃心夙夜所忧,愿至尊先虑未然,然后康乐。今既与曹操为敌,刘备近在公安,边境密迩,百姓未附,宜得良将以镇抚之。鲁肃智略足任,乞以代瑜。瑜陨踣之日,所怀尽矣。”㈠即拜肃奋武校尉,代瑜领兵。瑜士众四千余人,奉邑四县,皆属焉。令程普领南郡太守。肃初住江陵,后下屯陆口,威恩大行,众增万余人,拜汉昌太守、偏将军。十九年,从权破皖城,转横江将军。
  ㈠江表传载:初瑜疾困,与权笺曰:“瑜以凡才,昔受讨逆殊特之遇,委以腹心,遂荷荣任,统御兵马,志执鞭弭,自效戎行。规定巴蜀,次取襄阳,凭赖威灵,谓若在握。至以不谨,道遇暴疾,昨自医疗,日加无损。人生有死,修短命矣,诚不足惜,但恨微志未展,不复奉教命耳。方今曹公在北,疆埸未静,刘备寄寓,有似养虎,天下之事,未知终始,此朝士旰食之秋,至尊垂虑之日也。鲁肃忠烈,临事不苟,可以代瑜。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傥或可采,瑜死不朽矣。”案此笺与本传所载,意旨虽同,其辞乖异耳。

  先是,益州牧刘璋纲维颓弛,周瑜、甘宁并劝权取蜀,权以咨备,备内欲自规,仍伪报曰:“备与璋托为宗室,冀凭英灵,以匡汉朝。今璋得罪左右,备独竦惧,非所敢闻,愿加宽贷。若不获请,备当放发归于山林。”后备西图璋,留关羽守,权曰:“猾虏乃敢挟诈!”及羽与肃邻界,数生狐疑,疆埸纷错,肃常以欢好抚之。备既定益州,权求长沙、零、桂,备不承旨,权遣吕蒙率众进取。备闻,自还公安,遣羽争三郡。肃住益阳,与羽相拒。肃邀羽相见,各驻兵马百步上,但请将军单刀俱会。肃因责数羽曰:“国家区区本以土地借卿家者,卿家军败远来,无以为资故也。今已得益州,既无奉还之意,但求三郡,又不从命。”语未究竟,坐有一人曰:“夫土地者,惟德所在耳,何常之有!”肃厉声呵之,辞色甚切。羽操刀起谓曰:“此自国家事,是人何知!”目使之去。㈠备遂割湘水为界,于是罢军。
  ㈠吴书曰:肃欲与羽会语,诸将疑恐有变,议不可往。肃曰:“今日之事,宜相开譬。刘备负国,是非未决,羽亦何敢重欲干命!”乃趋就羽。羽曰:“乌林之役,左将军身在行间,寝不脱介,戮力破魏,岂得徒劳,无一块壤,而足下来欲收地邪?”肃曰:“不然。始与豫州观于长阪,豫州之众不当一校,计穷虑极,志势摧弱,图欲远窜,望不及此。主上矜愍豫州之身,无有处所,不爱土地士人之力,使有所庇荫以济其患,而豫州私独饰情,愆德隳好。今已藉手于西州矣,又欲翦并荆州之土,斯盖凡夫所不忍行,而况整领人物之主乎!肃闻贪而弃义,必为祸阶。吾子属当重任,曾不能明道处分,以义辅时,而负恃弱众以图力争,师曲为老,将何获济?”羽无以答。

  肃年四十六,建安二十二年卒。权为举哀,又临其葬。诸葛亮亦为发哀。㈠权称尊号,临坛,顾谓公卿曰:“昔鲁子敬尝道此,可谓明于事势矣。”
  ㈠吴书曰:肃为人方严,寡于玩饰,内外节俭,不务俗好。治军整顿,禁令必行,虽在军陈,手不释卷。又善谈论,能属文辞,思度弘远,有过人之明。周瑜之后,肃为之冠。

  肃遗腹子淑既壮,濡须督张承谓终当到至。永安中,为昭武将军、都亭侯、武昌督。建衡中,假节,迁夏口督。所在严整,有方干。凤皇三年卒。子睦袭爵,领兵马。


  吕蒙字子明,汝南富陂人也。少南渡,依姊夫邓当。当为孙策将,数讨山越。蒙年十五六,窃随当击贼,当顾见大惊,呵叱不能禁止。归以告蒙母,母恚欲罚之,蒙曰:“贫贱难可居,脱误有功,富贵可致。且不探虎穴,安得虎子?”母哀而舍之。时当职吏以蒙年小轻之,曰:“彼竖子何能为?此欲以肉餧虎耳。”他日与蒙会,又蚩辱之。蒙大怒,引刀杀吏,出走,逃邑子郑长家。出因校尉袁雄自首,承闲为言,策召见奇之,引置左右。
  数岁,邓当死,张昭荐蒙代当,拜别部司马。权统事,料诸小将兵少而用薄者,欲并合之。蒙阴赊贳,为兵作绛衣行縢,及简日,陈列赫然,兵人练习,权见之大悦,增其兵。从讨丹杨,所向有功,拜平北都尉,领广德长。
  从征黄祖,祖令都督陈就逆以水军出战。蒙勒前锋,亲枭就首,将士乘胜,进攻其城。祖闻就死,委城走,兵追禽之。权曰:“事之克,由陈就先获也。”以蒙为横野中郎将,赐钱千万。
  是岁,又与周瑜、程普等西破曹公于乌林,围曹仁于南郡。益州将袭肃举军来附,瑜表以肃兵益蒙,蒙盛称肃有胆用,且慕化远来,于义宜益不宜夺也。权善其言,还肃兵。瑜使甘宁前据夷陵,曹仁分众攻宁,宁困急,使使请救。诸将以兵少不足分,蒙谓瑜、普曰:“留淩公绩,蒙与君行,解围释急,势亦不久,蒙保公绩能十日守也。”又说瑜分遣三百人柴断险道,贼走可得其马。瑜从之。军到夷陵,即日交战,所杀过半。敌夜遁去,行遇柴道,骑皆舍马步走。兵追蹙击,获马三百匹,方船载还。于是将士形势自倍,乃渡江立屯,与相攻击,曹仁退走,遂据南郡,抚定荆州。还,拜偏将军,领寻阳令。
  鲁肃代周瑜,当之陆口,过蒙屯下。肃意尚轻蒙,或说肃曰:“吕将军功名日显,不可以故意待也,君宜顾之。”遂往诣蒙。酒酣,蒙问肃曰:“君受重任,与关羽为邻,将何计略,以备不虞?”肃造次应曰:“临时施宜。”蒙曰:“今东西虽为一家,而关羽实熊虎也,计安可不豫定?”因为肃画五策。肃于是越席就之,拊其背曰:“吕子明,吾不知卿才略所及乃至于此也。”遂拜蒙母,结友而别㈠。
  ㈠江表传曰:初,权谓蒙及蒋钦曰:“卿今并当涂掌事,宜学问以自开益。”蒙曰:“在军中常苦多务,恐不容复读书。”权曰:“孤岂欲卿治经为博士邪?但当令涉猎见往事耳。卿言多务孰若孤,孤少时历诗、书、礼记、左传、国语,惟不读易。至统事以来,省三史、诸家兵书,自以为大有所益。如卿二人,意性朗悟,学必得之,宁当不为乎?宜急读孙子、六韬、左传、国语及三史。孔子言“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光武当兵马之务,手不释卷。孟德亦自谓老而好学。卿何独不自勉勖邪?”蒙始就学,笃志不倦,其所览见,旧儒不胜。后鲁肃上代周瑜,过蒙言议,常欲受屈。肃拊蒙背曰:“吾谓大弟但有武略耳,至于今者,学识英博,非复吴下阿蒙。”蒙曰:“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大兄今论,何一称穰侯乎。兄今代公瑾,既难为继,且与关羽为邻。斯人长而好学,读左传略皆上口,梗亮有雄气,然性颇自负,好陵人。今与为对,当有单复以(卿)〔乡〕待之。”。密为肃陈三策,肃敬受之,秘而不宣。权常叹曰:“人长而进益,如吕蒙、蒋钦,盖不可及也。富贵荣显,更能折节好学,耽悦书传,轻财尚义,所行可迹,并作国士,不亦休乎!”

  时蒙与成当、宋定、徐顾屯次比近,三将死,子弟幼弱,权悉以兵并蒙。蒙固辞,陈启顾等皆勤劳国事,子弟虽小,不可废也。书三上,权乃听。蒙于是又为择师,使辅导之,其操心率如此。
  魏使庐江谢奇为蕲春典农,屯皖田乡,数为边寇。蒙使人诱之,不从,则伺隙袭击,奇遂缩退,其部伍孙子才、宋豪等,皆携负老弱,诣蒙降。后从权拒曹公于濡须,数进奇计,又劝权夹水口立坞,所以备御甚精,㈠曹公不能下而退。
  ㈠吴录曰:权欲作坞,诸将皆曰:“上岸击贼,洗足入船,何用坞为?”吕蒙曰:“兵有利钝,战无百胜,如有邂逅,敌步骑蹙人,不暇及水,其得入船乎?”权曰:“善。”遂作之。

  曹公遣朱光为庐江太守,屯皖,大开稻田,又令闲人招诱鄱阳贼帅,使作内应。蒙曰:“皖田肥美,若一收孰,彼众必增,如是数岁,操态见矣,宜早除之。”乃具陈其状。于是权亲征皖,引见诸将,问以计策。㈠蒙乃荐甘宁为升城督,督攻在前,蒙以精锐继之。侵晨进攻,蒙手执枹鼓,士卒皆腾踊自升,食时破之。既而张辽至夹石,闻城已拔,乃退。权嘉其功,即拜庐江太守,所得人马皆分与之,别赐寻阳屯田六百人,官属三十人。蒙还寻阳,未期而庐陵贼起,诸将讨击不能禽,权曰:“鸷鸟累百,不如一鹗。”复令蒙讨之。蒙至,诛其首恶,余皆释放,复为平民。
  ㈠吴书曰:诸将皆劝作土山,添攻具,蒙趋进曰:“治攻具及土山,必历日乃成,城备既修,外救必至,不可图也。且乘雨水以入,若留经日,水必向尽,还道艰难,蒙窃危之。今观此城,不能甚固,以三军锐气,四面并攻,不移时可拔,及水以归,全胜之道也。”权从之。

  是时刘备令关羽镇守,专有荆土,权命蒙西取长沙、零、桂三郡。蒙移书二郡,望风归服,惟零陵太守郝普城守不降。而备自蜀亲至公安,遣羽争三郡。权时住陆口,使鲁肃将万人屯益阳拒羽,而飞书召蒙,使舍零陵,急还助肃。初,蒙既定长沙,当之零陵,过酃,载南阳邓玄之,玄之者郝普之旧也,欲令诱普。及被书当还,蒙秘之,夜召诸将,授以方略,晨当攻城,顾谓玄之曰:“郝子太闻世闲有忠义事,亦欲为之,而不知时也。左将军在汉中,为夏侯渊所围。关羽在南郡,今至尊身自临之。近者破樊本屯,救酃,逆为孙规所破。此皆目前之事,君所亲见也。彼方首尾倒悬,救死不给,岂有余力复营此哉?今吾士卒精锐,人思致命,至尊遣兵,相继于道。今子太以旦夕之命,待不可望之救,犹牛蹄中鱼,冀赖江汉,其不可恃亦明矣。若子太必能一士卒之心,保孤城之守,尚能稽延旦夕,以待所归者,可也。今吾计力度虑,而以攻此,曾不移日,而城必破,城破之后,身死何益于事,而令百岁老母,戴白受诛,岂不痛哉?度此家不得外问,谓援可恃,故至于此耳。君可见之,为陈祸福。”玄之见普,具宣蒙意,普惧而听之。玄之先出报蒙,普寻后当至。蒙豫敕四将,各选百人,普出,便入守城门。须臾普出,蒙迎执其手,与俱下船。语毕,出书示之,因拊手大笑,普见书,知备在公安,而羽在益阳,惭恨入地。蒙留(孙河)〔孙皎〕,委以后事。即日引军赴益阳。刘备请盟,权乃归普等,割湘水,以零陵还之。以寻阳、阳新为蒙奉邑。
  师还,遂征合肥,既彻兵,为张辽等所袭,蒙与淩统以死捍卫。后曹公又大出濡须,权以蒙为督,据前所立坞,置强弩万张于其上,以拒曹公。曹公前锋屯未就,蒙攻破之,曹公引退。拜蒙左护军、虎威将军。
  鲁肃卒,蒙西屯陆口,肃军人马万余尽以属蒙。又拜汉昌太守,食下隽、刘阳、汉昌、州陵。与关羽分土接境,知羽骁雄,有并兼心,且居国上流,其势难久。初,鲁肃等以为曹公尚存,祸难始构,宜相辅协,与之同仇,不可失也,蒙乃密陈计策曰:“(今)〔令〕征虏守南郡,潘璋住白帝,蒋钦将游兵万人,循江上下,应敌所在,蒙为国家前据襄阳,如此,何忧于操,何赖于羽?且羽君臣,矜其诈力,所在反覆,不可以腹心待也。今羽所以未便东向者,以至尊圣明,蒙等尚存也。今不于强壮时图之,一旦僵仆,欲复陈力,其可得邪?”权深纳其策,又聊复与论取徐州意,蒙对曰:“今操远在河北,新破诸袁,抚集幽、冀,未暇东顾。徐土守兵,闻不足言,往自可克。然地势陆通,骁骑所骋,至尊今日得徐州,操后旬必来争,虽以七八万人守之,犹当怀忧。不如取羽,全据长江,形势益张。”权尤以此言为当。及蒙代肃,初至陆口,外倍修恩厚,与羽结好。
  后羽讨樊,留兵将备公安、南郡。蒙上疏曰:“羽讨樊而多留备兵,必恐蒙图其后故也。蒙常有病,乞分士众还建业,以治疾为名。羽闻之,必撤备兵,尽赴襄阳。大军浮江,昼夜驰上,袭其空虚,则南郡可下,而羽可禽也。”遂称病笃,权乃露檄召蒙还,阴与图计。羽果信之,稍撤兵以赴樊。魏使于禁救樊,羽尽禽禁等,人马数万,托以粮乏,擅取湘关米。权闻之,遂行,先遣蒙在前。蒙至寻阳,尽伏其精兵□□中,使白衣摇橹,作商贾人服,昼夜兼行,至羽所置江边屯候,尽收缚之,是故羽不闻知。遂到南郡,士仁、麋芳皆降㈠。蒙入据城,尽得羽及将士家属,皆怃慰,约令军中不得干历人家,有所求取。蒙麾下士,是汝南人,取民家一笠,以覆官铠,官铠虽公,蒙犹以为犯军令,不可以乡里故而废法,遂垂涕斩之。于是军中震栗,道不拾遗。蒙旦暮使亲近存恤耆老,问所不足,疾病者给医药,饥寒者赐衣粮。羽府藏财宝,皆封闭以待权至。羽还,在道路,数使人与蒙相闻,蒙辄厚遇其使,周游城中,家家致问,或手书示信。羽人还,私相参讯,咸知家门无恙,见待过于平时,故羽吏士无斗心。会权寻至,羽自知孤穷,乃走麦城,西至漳乡,众皆委羽而降。权使朱然、潘璋断其径路,即父子俱获,荆州遂定。
  ㈠吴书曰:将军士仁在公安拒守,蒙令虞翻说之。翻至城门,谓守者曰:“吾欲与汝将军语。”仁不肯相见。乃为书曰:“明者防祸于未萌,智者图患于将来,知得知失,可与为人,知存知亡,足别吉凶。大军之行,斥候不及施,烽火不及举,此非天命,必有内应。将军不先见时,时至又不应之,独守萦带之城而不降,死战则毁宗灭祀,为天下讥笑。吕虎威欲径到南郡,断绝陆道,生路一塞,案其地形,将军为在箕舌上耳,奔走不得免,降则失义,窃为将军不安,幸熟思焉。”仁得书,流涕而降。翻谓蒙曰:“此谲兵也,当将仁行,留兵备城。”遂将仁至南郡。南郡太守麋芳城守,蒙以仁示之,遂降。
  吴录曰:初,南郡城中失火,颇焚烧军器。羽以责芳,芳内畏惧,权闻而诱之,芳潜相和。及蒙攻之,乃以牛酒出降。

  以蒙为南郡太守,封孱陵侯,㈠赐钱一亿,黄金五百斤。蒙固辞金钱,权不许。封爵未下,会蒙疾发,权时在公安,迎置内殿,所以治护者万方,募封内有能愈蒙疾者,赐千金。时有针加,权为之惨戚,欲数见其颜色,又恐劳动,常穿壁瞻之,见小能下食则喜,顾左右言笑,不然则咄唶,夜不能寐。病中瘳,为下赦令,群臣毕贺。后更增笃,权自临视,命道士于星辰下为之请命。年四十二,遂卒于内殿。时权哀痛甚,为之降损。蒙未死时,所得金宝诸赐尽付府藏,敕主者命绝之日皆上还,丧事务约。权闻之,益以悲感。
  ㈠江表传曰:权于公安大会,吕蒙以疾辞,权笑曰:“禽羽之功,子明谋也,今大功已捷,庆赏未行,岂邑邑邪?”乃增给步骑鼓吹,敕选虎威将军官属,并南郡、庐江二郡威仪。拜毕还营,兵马导从,前后鼓吹,光耀于路。

  蒙少不修书传,每陈大事,常口占为笺疏。常以部曲事为江夏太守蔡遗所白,蒙无恨意。及豫章太守顾邵卒,权问所用,蒙因荐遗奉职佳吏,权笑曰:“君欲为祁奚耶?”于是用之。甘宁粗暴好杀,既常失蒙意,又时违权令,权怒之,蒙辄陈请:“天下未定,斗将如宁难得,宜容忍之。”权遂厚宁,卒得其用。
  蒙子霸袭爵,与守冢三百家,复田五十顷。霸卒,兄琮袭侯。琮卒,弟睦嗣。
  孙权与陆逊论周瑜、鲁肃及蒙曰:“公瑾雄烈,胆略兼人,遂破孟德,开拓荆州,邈焉难继,君今继之。公瑾昔要子敬来东,致达于孤,孤与宴语,便及大略帝王之业,此一快也。后孟德因获刘琮之势,张言方率数十万众水步俱下。孤普请诸将,咨问所宜,无适先对,至子布、文表,俱言宜遣使修檄迎之,子敬即驳言不可,劝孤急呼公瑾,付任以众,逆而击之,此二快也。且其决计策,意出张苏远矣;后虽劝吾借玄德地,是其一短,不足以损其二长也。周公不求备于一人,故孤忘其短而贵其长,常以比方邓禹也。又子明少时,孤谓不辞剧易,果敢有胆而已;及身长大,学问开益,筹略奇至,可以次于公瑾,但言议英发不及之耳。图取关羽,胜于子敬。子敬答孤书云:“帝王之起,皆有驱除,羽不足忌。”此子敬内不能办,外为大言耳,孤亦恕之,不苟责也。然其作军,屯营不失,令行禁止,部界无废负,路无拾遗,其法亦美也。”

  评曰:曹公乘汉相之资,挟天子而扫群桀,新荡荆城,仗威东夏,于时议者莫不疑贰。周瑜、鲁肃建独断之明,出众人之表,实奇才也。吕蒙勇而有谋断,识军计,谲郝普,禽关羽,最其妙者。初虽轻果妄杀,终于克己,有国士之量,岂徒武将而已乎!孙权之论,优劣允当,故载录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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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6 11:18:42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五十五 吴书 程黄韩蒋周陈董甘淩徐潘丁传

  程普字德谋,右北平土垠人也。初为州郡吏,有容貌计略,善于应对。从孙坚征伐,讨黄巾于宛、邓,破董卓于阳人,攻城野战,身被创夷。
  坚薨,复随孙策在淮南,从攻庐江,拔之,还俱东渡。策到横江、当利,破张英、于麋等,转下秣陵、湖孰、句容、曲阿,普皆有功,增兵二千,骑五十匹。进破乌程、石木、波门、陵传、余亢,普功为多。策入会稽,以普为吴郡都尉,治钱唐。后徙丹杨都尉,居石城。复讨宣城、泾、安吴、陵阳、春谷诸贼,皆破之。策尝攻祖郎,大为所围,普与一骑共蔽捍策,驱马疾呼,以矛突贼,贼披,策因随出。后拜荡寇中郎将,领零陵太守,从讨刘勋于寻阳,进攻黄祖于沙羡,还镇石城。
  策薨,与张昭等共辅孙权,遂周旋三郡,平讨不服。又从征江夏,还过豫章,别讨乐安。乐安平定,代太史慈备海昏,与周瑜为左右督,破曹公于乌林,又进攻南郡,走曹仁。拜裨将军,领江夏太守,治沙羡,食四县。
  先出诸将,普最年长,时人皆呼程公。性好施与,喜士大夫。周瑜卒,代领南郡太守。权分荆州与刘备,普复还领江夏,迁荡寇将军,卒。㈠权称尊号,追论普功,封子咨为亭侯。
  ㈠吴书曰:普杀叛者数百人,皆使投火,即日病疠,百余日卒。


  黄盖字公覆,零陵泉陵人也。㈠初为郡吏,察孝廉,辟公府。孙坚举义兵,盖从之。坚南破山贼,北走董卓,拜盖别部司马。坚薨,盖随策及权,擐甲周旋,蹈刃屠城。
  ㈠吴书曰:故南阳太守黄子廉之后也,枝叶分离,自祖迁于零陵,遂家焉。盖少孤,婴丁凶难,辛苦备尝,然有壮志,虽处贫贱,不自同于凡庸,常以负薪余闲,学书疏,讲兵事。

  诸山越不宾,有寇难之县,辄用盖为守长。石城县吏,特难检御,盖乃署两掾,分主诸曹。教曰:“令长不德,徒以武功为官,不以文吏为称。今贼寇未平,有军旅之务,一以文书委付两掾,当检摄诸曹,纠擿谬误。两掾所署,事入诺出,若有奸欺,终不加以鞭杖,宜各尽心,无为众先。”初皆布威,夙夜恭职;久之,吏以盖不视文书,渐容人事。盖亦嫌外懈怠,时有所省,各得两掾不奉法数事。乃悉请诸掾吏,赐酒食,因出事诘问。两掾辞屈,皆叩头谢罪。盖曰:“前已相敕,终不以鞭杖相加,非相欺也。”遂杀之。县中震栗。后转春谷长,寻阳令。凡守九县,所在平定。迁丹杨都尉,抑强扶弱,山越怀附。
  盖姿貌严毅,善于养众,每所征讨,士卒皆争为先。建安中,随周瑜拒曹公于赤壁,建策火攻,语在瑜传。㈠拜武锋中郎将。武陵蛮夷反乱,攻守城邑,乃以盖领太守。时郡兵才五百人,自以不敌,因开城门,贼半入,乃击之,斩首数百,余皆奔走,尽归邑落。诛讨魁帅,附从者赦之。自春讫夏,寇乱尽平,诸幽邃巴、醴、由、诞邑侯君长,皆改操易节,奉礼请见,郡境遂清。后长沙益阳县为山贼所攻,盖又平讨。加偏将军,病卒于官。
  ㈠吴书曰:赤壁之役,盖为流矢所中,时寒堕水,为吴军人所得,不知其盖也,置厕床中。盖自强以一声呼韩当,当闻之,曰:“此公覆声也。”向之垂涕,解易其衣,遂以得生。

  盖当官决断,事无留滞,国人思之。㈠及权践阼,追论其功,赐子柄爵关内侯。
  ㈠吴书曰:又图画盖形,四时祠祭。


  韩当字义公,辽西令支人也。令音郎定反。支音巨儿反。以便弓马,有膂力,幸于孙坚,从征伐周旋,数犯危难,陷敌擒虏,为别部司马。㈠及孙策东渡,从讨三郡,迁先登校尉,授兵二千,骑五十匹。从征刘勋,破黄祖,还讨鄱阳,领乐安长,山越畏服。后以中郎将与周瑜等拒破曹公,又与吕蒙袭取南郡,迁偏将军,领永昌太守。宜都之役,与陆逊、朱然等共攻蜀军于涿乡,大破之,徙威烈将军,封都亭侯。曹真攻南郡,当保东南。在外为帅,厉将士同心固守,又敬望督司,奉遵法令,权善之。黄武二年,封石城侯,迁昭武将军,领冠军太守,后又加都督之号。将敢死及解烦兵万人,讨丹杨贼,破之。会病卒,子综袭侯领兵。
  ㈠吴书曰:当勤苦有功,以军旅陪隶,分于英豪,故爵位不加。终于坚世,为别部司马。

  其年,权征石阳,以综有忧,使守武昌,而综淫乱不轨。权虽以父故不问,综内怀惧,㈠载父丧,将母家属部曲男女数千人奔魏。魏以为将军,封广阳侯。数犯边境,杀害人民,权常切齿。东兴之役,综为前锋,军败身死,诸葛恪斩送其首,以白权庙。
  ㈠吴书曰:综欲叛,恐左右不从,因讽使劫略,示欲饶之,转相放效,为行旅大患。后因诈言被诏,以部曲为寇盗见诘让,云“将吏以下,当并收治”,又言恐罪自及。左右因曰:“惟当去耳。”遂共图计,以当葬父,尽呼亲戚姑姊,悉以嫁将吏,所幸婢妾,皆赐与亲近,杀牛饮酒歃血,与共盟誓。


  蒋钦字公奕,九江寿春人也。孙策之袭袁术,钦随从给事。及策东渡,拜别部司马,授兵。与策周旋,平定三郡,又从定豫章。调授葛阳尉,历三县长,讨平盗贼,迁西部都尉。会稽冶贼吕合、秦狼等为乱,钦将兵讨击,遂禽合、狼,五县平定,徙讨越中郎将,以经拘、昭阳为奉邑。贺齐讨黟贼,钦督万兵,与齐并力,黟贼平定。从征合肥,魏将张辽袭权于津北,钦力战有功,迁荡寇将军,领濡须督。后召还都,拜(津)右护军,典领辞讼。
  权尝入其堂内,母疏帐缥被,妻妾布裙。权叹其在贵守约,即敕御府为母作锦被,改易帷帐,妻妾衣服悉皆锦绣。
  初,钦屯宣城,尝讨豫章贼。芜湖令徐盛收钦屯吏,表斩之,权以钦在远不许,盛由是自嫌于钦。曹公出濡须,钦与吕蒙持诸军节度。盛常畏钦因事害己,而钦每称其善。盛既服德,论者美焉。㈠
  ㈠江表传曰:权谓钦曰:“盛前白卿,卿今举盛,欲慕祁奚邪?”钦对曰:“臣闻公举不挟私怨,盛忠而勤强,有胆略器用,好万人督也。今大事未定,臣当助国求才,岂敢挟私恨以蔽贤乎!”权嘉之。

  权讨关羽,钦督水军入沔,还,道病卒。权素服举哀,以芜湖民二百户、田二百顷,给钦妻子。子壹封宣城侯,领兵拒刘备有功,还赴南郡,与魏交战,临陈卒。壹无子,弟休领兵,后有罪失业。


  周泰字幼平,九江下蔡人也。与蒋钦随孙策为左右,服事恭敬,数战有功。策入会稽,署别部司马,授兵。权爱其为人,请以自给。策讨六县山贼,权住宣城,使士自卫,不能千人,意尚忽略,不治围落,而山贼数千人卒至。权始得上马,而贼锋刃已交于左右,或斫中马鞍,众莫能自定。惟泰奋激,投身卫权,胆气倍人,左右由泰并能就战。贼既解散,身被十二创,良久乃苏。是日无泰,权几危殆。策深德之,补春谷长。后从攻皖,及讨江夏,还过豫章,复补宜春长,所在皆食其征赋。
  从讨黄祖有功。后与周瑜、程普拒曹公于赤壁,攻曹仁于南郡。荆州平定,将兵屯岑。曹公出濡须,泰复赴击,曹公退,留督濡须,拜平虏将军。时朱然、徐盛等皆在所部,并不伏也,权特为案行至濡须坞,因会诸将,大为酣乐。权自行酒到泰前,命泰解衣,权手自指其创痕,问以所起。泰辄记昔战斗处以对,毕,使复服,欢宴极夜。其明日,遣使者授以御盖。㈠于是盛等乃伏。
  ㈠江表传曰:权把其臂,因流涕交连,字之曰:“幼平,卿为孤兄弟战如熊虎,不惜躯命,被创数十,肤如刻画,孤亦何心不待卿以骨肉之恩,委卿以兵马之重乎!卿吴之功臣,孤当与卿同荣辱,等休戚。幼平意快为之,勿以寒门自退也。”即敕以己常所用御帻青缣盖赐之。坐罢,住驾,使泰以兵马导从出,鸣鼓角作鼓吹。

  后权破关羽,欲进图蜀,拜泰汉中太守、奋威将军,封陵阳侯。黄武中卒。
  子邵以骑都尉领兵。曹仁出濡须,战有功,又从攻破曹休,进位裨将军,黄龙二年卒。弟承领兵袭侯。


  陈武字子烈,庐江松滋人。孙策在寿春,武往修谒,时年十八,长七尺七寸,因从渡江,征讨有功,拜别部司马。策破刘勋,多得庐江人,料其精锐,乃以武为督,所向无前。及权统事,转督五校。仁厚好施,乡里远方客多依托之。尤为权所亲爱,数至其家。累有功劳,进位偏将军。建安二十年,从击合肥,奋命战死。权哀之,自临其葬。㈠
  ㈠江表传曰:权命以其爱妾殉葬,复客二百家。
  孙盛曰:昔三良从穆,秦师以之不征;魏妾既出,杜回以之僵仆。祸福之报,如此之效也。权仗计任术,以生从死,世祚之促,不亦宜乎!

  子修有武风,年十九,权召见奖厉,拜别部司马,授兵五百人。时诸新兵多有逃叛,而修抚循得意,不失一人。权奇之,拜为校尉。建安末,追录功臣后,封修都亭侯,为解烦督。黄龙元年卒。
  弟表,字文奥,武庶子也,少知名,与诸葛恪、顾谭、张休等并侍东宫,皆共亲友。尚书暨艳亦与表善,后艳遇罪,时人咸自营护,信厚言薄,表独不然,士以此重之。(徙)〔从〕太子中庶子,拜翼正都尉。兄修亡后,表母不肯事修母,表谓其母曰:“兄不幸早亡,表统家事,当奉嫡母。母若能为表屈情,承顺嫡母者,是至愿也;若母不能,直当出别居耳。”表于大义公正如此。由是二母感寤雍穆。表以父死敌场,求用为将,领兵五百人。表欲得战士之力,倾意接待,士皆爱附,乐为用命。时有盗官物者,疑无难士施明。明素壮悍,收考极毒,惟死无辞,廷尉以闻。权以表能得健儿之心,诏以明付表,使自以意求其情实。表便破械沐浴,易其衣服,厚设酒食,欢以诱之。明乃首服,具列支党。表以状闻。权奇之,欲全其名,特为赦明,诛戮其党。迁表为无难右部督,封都亭侯,以继旧爵。表皆陈让,乞以传修子延,权不许。嘉禾三年,诸葛恪领丹杨太守,讨平山越,以表领新安都尉,与恪参势。初,表所受赐复人得二百家,在会稽新安县。表简视其人,皆堪好兵,乃上疏陈让,乞以还官,充足精锐。诏曰:“先将军有功于国,国家以此报之,卿何得辞焉?”表乃称曰:“今除国贼,报父之仇,以人为本。空枉此劲锐以为僮仆,非表志也。”皆辄料取以充部伍。所在以闻,权甚嘉之。下郡县,料正户羸民以补其处。表在官三年,广开降纳,得兵万余人。事捷当出,会鄱阳民吴遽等为乱,攻没城郭,属县摇动,表便越界赴讨,遽以破败,遂降。陆逊拜表偏将军,进封都乡侯,北屯章坑。年三十四卒。家财尽于养士,死之日,妻子露立,太子登为起屋宅。子敖年十七,拜别部司马,授兵四百人。敖卒,修子延复为司马代敖。延弟永,将军,封侯。始施明感表,自变行为善,遂成健将,致位将军。


  董袭字元代,会稽余姚人,长八尺,武力过人。㈠孙策入郡,袭迎于高迁亭,策见而伟之,到署门下贼曹。时山阴宿贼黄龙罗、周勃聚党数千人,策自出讨,袭身斩罗、勃首,还拜别部司马,授兵数千,迁扬武都尉。从策攻皖,又讨刘勋于寻阳,伐黄祖于江夏。
  ㈠谢承后汉书称袭志节慷慨,武毅英烈。

  策薨,权年少,初统事,太妃忧之,引见张昭及袭等,问江东可保安否,袭对曰:“江东地势,有山川之固,而讨逆明府,恩德在民。讨虏承基,大小用命,张昭秉众事,袭等为爪牙,此地利人和之时也,万无所忧。”众皆壮其言。
  鄱阳贼彭虎等众数万人,袭与淩统、步骘、蒋钦各别分讨。袭所向辄破,虎等望见旌旗,便散走,旬日尽平,拜威越校尉,迁偏将军。
  建安十三年,权讨黄祖。祖横两蒙冲挟守沔口,以栟闾大绁系石为廫,上有千人,以弩交射,飞矢雨下,军不得前。袭与淩统俱为前部,各将敢死百人,人被两铠,乘大舸船,突入蒙冲里。袭身以刀断两绁,蒙冲乃横流,大兵遂进。祖便开门走,兵追斩之。明日大会,权举觞属袭曰:“今日之会,断绁之功也。”
  曹公出濡须,袭从权赴之,使袭督五楼船住濡须口。夜卒暴风,五楼船倾覆,左右散走舸,乞使袭出。袭怒曰:“受将军任,在此备贼,何等委去也,敢复言此者斩!”于是莫敢干。其夜船败,袭死。权改服临殡,供给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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