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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howardxhh

[06/05]纵横十六国,煮酒论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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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9 02:21:5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 可怕的谶纬


苻坚统一了北方,但他的“亲密战友”王猛却终于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幕。在前秦灭掉前凉和代国的前一年,年仅五十一岁的王猛就去世了。王猛重病期间,苻坚还真是动了真格,他亲自为王猛主持了多次祈祷仪式,又下令特赦死罪以下的囚犯。希望以这样的方式来感动上苍,留住他的得力助手。


而王猛却很明白,一切都挽救不了他的生命,在临死时依旧困扰着他的,是看似强大的前秦帝国之中尚存的“隐忧”。


事实上,在灭燕后的几年内,王猛一直在与前秦朝臣们商量如何对付以遍布朝中的以慕容氏为首的鲜卑势力。原来苻坚仍以他独特的“魅力”对待前燕的王公大臣们,给燕国的皇帝慕容暐封侯,把他的家族宗室迁到长安,统统不给治罪。几年后又封前燕诸王为前秦的边郡太守,权力也不比他们当年在前燕时差多少。慕容评可谓是前燕灭亡的罪魁祸首,慕容垂也劝苻坚为燕国杀了这个“败类”(仍然不忘故国,对此苻坚竟也不以为然,呵呵),苻坚也不计前嫌,把他派到范阳去做太守,把慕容垂都搞得老大不乐意。


苻坚对鲜卑人之友好态势超出想象,王猛等人也知道直接进谏恐怕没有效果。恰好这时出现彗星,太史令张孟便乘机对苻坚说,根据天象,十年之后,燕国将要灭掉秦国,慕容暐兄弟遍布朝野,恐怕不利,应当除掉燕人以消天变。苻坚抱着一副大中华主义的思想(在十六国时期的苻坚有此思想,确实称得上超时代,而超时代的思想的结局往往只有一个,那就是悲剧),回答说天下各族应为一家,如果真要有灾难,也只有靠修德来避免,又怎能怕外患呢?


进谏的苻融(苻坚之弟)、王猛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第二年的冬天,忽然有人闯入秦国皇宫,大叫:“甲申乙酉,鱼羊食人,悲哉无复遗!”苻坚下令将散布谣言的人抓起来,却发现他神秘消失。前秦朝臣再次掀起谏言苻坚诛杀鲜卑人的高潮,苻坚就是不听。


(我们回头看看那个“谣言”,是个标准的谶语,若结合事实来看,真是惊人!甲申、乙酉在干支上是相领的两年,而距离当时最近的甲申年,正好是十年后的公元 384年,从那一年开始,前秦解体,苻坚的噩梦也几乎做到了头。鱼羊暗指鲜卑的鲜字,而“食人”竟也真有实指,秦国最终几乎覆灭在鲜卑人声势浩大的反秦复国运动之中。


谶纬作为东方式的预言,与汉晋时期的儒学、玄学密不可分。它名托天意,实则反映了某些人为的观点和预测,往往具有令人惊讶的先知效果。在前秦统治北方时期,谶纬已处于衰落阶段,但还是被很多人“笃信”,前面这个谶语,说通了的确“可怕”,王猛等人想靠此警示苻坚,却没想到苻坚似乎对谶纬这套坚决不信,除掉鲜卑人的计划又一次受挫。)


王猛毕其一生为苻坚谋事,到头来在这个他认为十分重要的问题上得不到苻坚的支持,心有不甘的他在临终前终向苻坚吐露了自己的肺腑之言,他说:“东晋虽然僻处东南,但却是中华正统,且上下一心。臣死之后,希望陛下千万不可图谋伐晋。鲜卑、西羌等归降贵族终怀贰心,才是我们的仇敌,迟早要成为祸害,应该逐渐铲除他们,以利于国家。”言罢而逝。


苻坚对于王猛基本上是言听计从,却没有把他的最后嘱咐放在心上。颇具讽刺意味的是,他在王猛死后便对太子苻宏哀叹道:“老天不让我统一天下吗,为什么这么快就抢走我的景略(王猛的字)呢?”他内心里早就有了奋斗的最终目标,而北方的统一只不过是他向人生目标迈出的第一大步,不知道九泉之下的王猛在听到苻坚的这段话时会作何感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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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9 02:22:3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 历史的安排


前秦帝国安定北方的时候,整个中华世界中唯一与其对峙的东晋政权正在经历一次又一次变故。


首先是把持大权多年的桓温终于失势。东晋咸安元年(公元371年),桓温因在枋头惨败中颜面几乎丢尽,为了重树威名,他听从郗超的建议,废黜了当时在位的司马奕,另立会稽王司马昱为帝,也就是晋简文帝。


  这个继位的皇帝不比废掉的司马奕好多少,而且还短命。咸安二年(公元372年),即位不到一年的简文帝在忧惧中死去,太子司马曜即位,即东晋的第九个皇帝孝武帝。满心期待简文帝临终前能把皇位禅让给自己的桓温大失所望,便以进京祭奠简文帝为由,于次年二月率军来到建康城外,他在新亭预先埋伏兵士,下令召见吏部尚书谢安和侍中王坦之。桓温本以为自己处处棋高一着,却没想到这最后关头却栽在了自己亲自请出山的谢安手中。


(作为东晋名士,谢安的故事知道的人应该不少,最有名的当然是“东山再起”,他隐居东山二十年,名闻天下,却始终不愿出山。以至当时士大夫们的流行语都说 “安石不肯出,将如苍生何?”最后,由于他的弟弟谢万抚军不利,他才答应桓温的邀请,到他手下为官。桓温十分欣赏谢安,曾得意地对身边的人说:“你们以前见过我有这样的客人吗?”)


  京城之内人心惶惶,朝中一片混乱,人们传说桓温要杀两位重臣以自立。王坦之怕得要死,问谢安怎么办。谢安神情坦然地说:“晋祚存亡,决于此行。”王坦之没法子,硬着头皮与谢安一起出城来到桓温营帐,紧张得汗流浃背,把衣衫都沾湿了,手中的朝板也拿倒了。谢安却从容不迫地就座,然后神色自若地对桓温说:“我听说有道的诸侯设守在四方,明公何必在幕后埋伏士卒呢?”桓温一惊,连忙陪笑道:“我也不得不防备一下。”只得下令撤除了埋伏,本来暗藏杀机的会面在谢安手中演变成了一场清谈会。不久桓温得了病,只好退回了姑孰。谢安凭借那个时代士大夫特有的魅力,终于转危为安,摇摇欲坠的东晋王朝算是躲过一劫。


  桓温返回姑孰之后,病情日益加重,但他还在幻想着能得到加九锡的殊荣,不断派人催促。谢安和王坦之故意拖延,对已经起草好的诏书一再加以修改,迟迟不予颁发。桓温终于没有再捱到最后,这位古今一大野心家抱着毕生未尽的遗憾憾死去。


  桓温死后,桓氏的势力并没有一下子就倒掉。作为继琅玡王氏(王导、王敦)、颍川庾氏(庾亮、庾翼)、谯国桓氏(桓温)之后的第四个主持东晋大政的家族,祖籍陈郡的谢氏应该算是口碑最好的一家。谢安在被任命尚书仆射兼吏部尚书后,认识到朝廷内部潜在的士族间矛盾,为稳定政局,他的执政方针就是以和谐安定为重。所以他没有趁桓温病死的机会翦除桓氏集团,反倒继续信任和重用接替桓温之位的桓温之弟桓冲,让他担任都督徐、豫、兖、青、扬五州诸军事和徐州刺史,镇守京口,后来又转为都督七州诸军事,兼任荆州刺史,而桓冲是个与他哥哥性格脾气完全相反的人,没什么野心,他深知自己的德望不及谢安,主动提出镇守外地。桓冲和谢安的关系缓和,实际上使得东晋朝中最大的隐患暂时消除,两家的其他成员虽然也有对此有些看法的,却不能改变大势。历史就是这么有趣,在这个混乱世纪的七十到八十年代之间,东晋朝廷居然出现了一个“空前绝后”的团结局面,这局面其实不过“空中楼阁”,无非建立在谢安、桓冲等人所制造的个人氛围的基础上,其毁灭不过短期的事情。然而将其相比于同时期北方的统一,与其说是历史的巧合,还不如说是历史给 苻坚开了个致命的玩笑。


苻坚虽然失去了最得力的助手王猛,但他在南征北战中依旧无坚不摧。在灭凉平代之后,他的前秦帝国已经掌握了北至大漠,东至高丽,西至凉州、南至淮河——南中一线,几乎成为中华世界的宗主国。如果哪位网友现在恰好手头有张中国地图,不妨比划一下,便会惊诧于这个帝国疆域的广大,苻坚不仅制造了十六国时期最强大的国家,即使把他的帝国与中国历史上其他王朝相比,也毫不逊色,便是日后北朝鼎盛时期的北魏,其疆域也远不及前秦。这个氐族人建立起来的帝国几乎是空前的(当然不是绝后),苻坚自觉其武功已不输始皇,他当然就要赶超新的目标——汉武帝。汉武帝最大的功绩是北击匈奴、西通西域,苻坚认为“北击匈奴”已经完成(消灭和兼并了拓跋部和铁弗部的势力),他决定平定西域各国。正好在建元十八年(公元382年)九月,西域的车师前部王和鄯善王来到长安朝见苻坚,请求发兵征讨不服前秦的西域诸国,依照汉朝制度在西域设置都护。苻坚任命手下的爱将氐族人吕光为都督西域征讨诸军事,与姜飞、彭晃、杜进、唐盛等将领率步兵七万和精锐骑兵五千,前往征伐西域。


  次年正月,吕光等人以鄯善王和车师前部王为向导,率军从长安出发。前秦军队穿越了三百余里沙漠,进兵至焉耆,焉耆等西域小国闻风而降。龟兹王负隅顽抗,被打得一败涂地。西域诸国畏惧吕光的威名,纷纷归降前秦。


前秦的强盛,使得当时没有人怀疑第二个秦汉时代即将到来。苻坚面对江山的广阔,也不禁发出刘邦“安得猛士守四方”的感叹。建元十五年(公元379年)平定了幽州行唐公苻洛的叛乱后,他把氐族的人众分迁至各地,让苻氏亲族离开长安镇守全国各地,他的爱子长乐公苻丕就镇守了前燕的国都邺城,看起来天下将定,可以分封诸侯了(可惜没有王猛辅佐的苻坚终究失算,这一来虽然增强了前秦在关东地区的控制,却也无形中削弱了祖居关中的氐人在长安的势力,日后终成大患)。此时的苻坚已经把消灭终极对手——东晋的计划,排入了自己近期的日程表中,他开始在长安为司马曜、谢安、桓冲等人修建官邸,准备迎接他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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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9 02:23:2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 大战的序幕


直到建元十九年八月,也就是公元383年以前,苻坚还是十六国历史上最为成功的君主。论疆域,之前统一北方的石勒只能自叹不及;论品性,他在暴虐之君众多的十六国中算是屈指可数的“仁义之君”;若论民族政策,他的方针也的确缓解了民族间的仇杀,促进各民族的融合(先毋论这种融合是好是坏)。于是他于公元383年发动备受后人诟病的大战,在事前看来,不过是他欲将自己的成功推向极至的必经之路,一如司马炎灭吴,杨坚灭陈,以及赵匡胤消灭南方诸国。如果不明白这些,只是根据胜败论英雄,在这一点上指责苻坚犯了 大错,就不免有些太不负责任了。


苻坚开始对东晋用兵,早在建元十四年(公元378年)。这一年二月,他派自己的爱子,征南将军苻丕率领步骑七万,与征虏将军石越、京兆尹慕容垂与领军将军苟池等的各路人马近十万,会攻襄阳,揭开了大战的序幕。


东晋方的襄阳守将是朱序,他认为前秦军没有舟船,未作防备。不料石越率领五千骑兵,架起浮桥,渡过汉水,直逼襄阳外城。朱序这时想到固守中城,但为时以晚,石越的军队很快攻下外城,获得数百艘渡船,从而非常顺利的引渡余下的秦军,将襄阳城团团围住。


年轻气盛的苻丕本想急攻,大将苟苌认为秦军占据绝对优势,不如只围而不打,阻断晋军粮道和援兵,争取拖垮对手,取得胜利。苻丕觉得这法子不错,正赶上慕容垂攻下南阳,便和他合军襄阳城下,静待其变。这战事一直拖着,时间一长,却先恼了朝中的一干大臣(可见前秦内部意见亦未统一)。御史中丞李柔上奏苻坚,说苻丕拥兵十万,却围攻小小的襄阳城久久不下,每天都耗费无数钱财,不如撤军,严惩苻丕。苻坚一心取胜,当然不愿中途回师,准备御驾亲征,被苻融等人力劝才打消念头,最后他遣使赐给苻丕宝剑,对他说:“如果来年春天还攻不下襄阳,你即可自裁,别再来见我!” 苻丕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猛攻襄阳。朱序在阵前很是勇猛,屡屡出城击退秦军,谁料到内外不得兼顾,襄阳城内却先出了叛徒,督护李伯护秘密派遣自己的儿子前往秦兵营中,约为内应。苻丕苦等了一年之久,得到如此“好处”,怎能放过,命令诸军全力进攻。襄阳城惨遭里应外合,终于陷落,朱序被俘,解送到长安。苻坚这个人的想法就是“奇妙”,他认为朱序能够为东晋守节,是条汉子,任命他为度支尚书;而认为李伯护不忠,将其斩首。(苻坚的任人之道便是“天下人才皆为我用”,从不在乎这些“人才”真正的想法。他对自己的人格魅力颇为自信,这其中的气概实在令人敬佩。然而他的这些自以为是的观点太过天真,后半生的失败终源于此,也确是一大缺憾。)


同年七月,苻坚派兖州刺史彭超进攻彭城(即今江苏徐州),又派后将军俱难等人率步骑七万攻打淮阴(今江苏淮阴西南)、盱眙(今属江苏)两地。两军以犄角之势冲击东晋的东路防线。到第二年的二月,秦军攻陷彭城、淮阴。三个月后,攻陷盱眙。秦军六万进围三阿(今江苏高邮西北),距广陵(今江苏扬州)仅百里之遥,逼近东晋国都建康。东晋朝廷大震,急忙在沿江一带布防,又调来谢安的弟弟谢石的水军守备。而晋军真正的主力此时正在广陵,军事力量不容小视,那便是东晋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北府兵”。几年之前谢安向孝武帝推荐自己的侄子谢玄,孝武帝任命他镇守广陵。为抵御前秦可能的进攻,谢玄一到广陵就招募骁勇善战之人,附近不少武艺高强、通晓军事的汉人都来投奔,他任命彭城人刘牢之为参军,又提拔何谦、诸葛侃等人,通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建起这支战斗力极强的军队。谢玄率领北府兵自广陵前去解救三阿之围,果然一战告捷,不但大败三阿的秦军,还乘胜收复盱眙、淮阴,把秦军赶回淮河之北,秦军主将彭超、俱难落得个只身逃回长安。


苻坚大怒,将彭超下狱,彭超自杀;俱难则被贬为庶民。然而气恼之余,苻坚反倒坚定了灭晋的决心,南征的计划在他心中已难以动摇。


  建元十八年(公元382年),苻坚终于在满朝文武面前提出大举进攻东晋,在全国范围内征召精锐甲兵九十七万,并亲自率兵渡江南征。让他多不同意南征,从秘书监朱彤、左仆射权翼、太子苻宏,到宠僧道安、宠妃张夫人、幼子苻诜,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反对出征。阳平公苻融先向苻坚提出伐晋三难:天道不顺;晋国无衅;秦军数战兵疲,民有畏敌之心。苻坚认为自己兵多财广,这些都不是问题。接着苻融又摆出正朔之道,可谓用心良苦,他提出“国家本戎狄也,正朔会不归人。江东虽微弱仅存,然中华正统,天意必不绝之。” 苻坚不以为然,反问苻融:“刘禅岂非汉之苗裔邪,终为魏所灭。汝所以不如吾者,正病此不达变通耳!”到此已听不进任何反对意见,想想自己“投鞭于江,足断其流”,还有什么困难可言?!更何况这回的众多反对声中,尚有他赏识的“英雄人物”慕容垂极力鼓励苻坚南征,说:反对归反对,顺应历史潮流才是正道,当初晋武帝消灭东吴便是如此——“所仗者杜、张二三臣而已”。苻坚给捧得高兴,连声称赞:“与吾共定天下者,独卿而已。”


第二年七月,苻坚下诏大举伐晋,百姓每十丁出一兵;良家子即富家子弟年龄二十岁以下的少年,凡有材勇的都拜为羽林郎;人数不够,又征鲜卑、羌等其他胡族为兵。在朝臣的纷纷反对下,慕容垂和羌人领袖姚苌等人则一个劲的劝苻坚用兵。苻融感觉不妙,仍想劝谏苻坚,苻坚绝无反悔道理,他以诏令已下为理由,拒绝反对意见。慕容楷、慕容绍等人高兴地祝贺慕容垂,说:“国主(苻坚)骄狂已甚,叔父建立中兴之业,就在此行。”慕容垂回答道:“是啊。我的功业就全靠你们了。”


  八月,苻坚派阳平公苻融督慕容垂等步骑二十五万为前锋,以衮州刺史姚苌为龙骧将军,督统益州、梁州军事。(苻坚勉励姚苌说:“当年朕以龙骧创业,从未将这一头衔授予别人,你要加油干啊!”左将军窦冲说:“王者无戏言,这是不祥之征!”苻坚不以为然,姚苌却果真没有“辜负”苻坚的期望。)前秦的大队人马,共计步兵六十余万,骑兵二十七万,浩浩荡荡向南方进发。九月,苻坚到达项城,凉州之兵刚刚到达咸阳,蜀、汉之兵正顺流而下,幽、冀之兵抵达彭城,东西万里,水陆并进,运漕万艘,可谓举史罕见。


 面对前秦大举进攻,东晋以尚书仆射谢石为征虏将军、征讨大都督,以徐、衮二州刺史谢玄为前锋,与辅国将军谢琰、西中郎将桓伊等率众八万,抵御秦军;另派龙骧将军胡彬以水军五千增援寿阳(今安徽寿县)。以八万兵力与百万秦兵相抗,兵力相差悬殊,东晋都城建康上下震恐。谢安表现倒是镇定,谢玄等问计于谢安,他不予回答,干脆带着他们和亲朋好友一起游山下棋。桓冲认为建康危险,请求带精兵三千入卫,谢安坚决拒绝,说:“朝廷这边安顿得很好,什么都不缺,你自己好好把守你的西路防线。”桓冲绝望的对手下人说:“ 谢安石(谢安的字)这个人雅量有余,将才不足。如今大敌临近,还去搞他的清谈,双方力量如此悬殊。哎,天下事已可知,吾其左衽矣!(意即汉人要亡国灭族了)”


所有这些便是大战开始时的情形:一方大动,动中暗含冲突,一方似静,静里也充满不安。双方悬殊的力量对比这里无需赘述,看来一切的问题都得靠战争去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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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9 02:24:2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四 荒唐战争


公元383年的冬天,一场中国历史上军事力量差距最为悬殊的战争在中华大地爆发,纪录是97:18。光从这一纪录来看,这场战争即令没有惊人的结局,也足以载入史册。史籍中讨论和研究这场战争的著作颇多,而成语字典里甚至也留下了大量的成语,影响深远,不言自明。可是换个角度来看,这场战争过程的荒唐程度,竟也出乎人的想象,胜者既无取胜的把握,也无法说明胜于何处,败者则更是输得稀里糊涂。前人既然无能,也引发了后世对于这场战争的探讨和争论,各方各面来研究胜败之成因,在这一点上我十分钦佩已故历史学家黄仁宇先生,他跳出一朝一代之得失,而从社会、经济、人口等角度分析这场战争,解说的细微之处,实让人折服。可惜我们不是历史学家,也无高屋建瓴的手段重新解说战事得失,不妨就改个风格,从比较战争双方入手,来讲个究竟。


首先来看一下战争双方的战斗序列(那时恐怕没这种说法,姑且以此称之。)。前秦方面,前锋部队以苻融为督统,将领张蚝、慕容垂、梁成等人,步兵骑兵共计 30万,其中慕容垂部约3万人,目标是西路的郧城(今湖北安陆一带),梁成部5万人,苻融、张蚝部20万强,目标是东晋的先头阵地寿阳;苻坚自统北方主力约60多万,兵源极为分散,包括秦、雍的关中兵,幽、冀的华北兵,以及远自凉州的西北兵,由于行军横跨大半个中国,主力军队在项城(今河南沈丘)集聚;羌人姚苌督统益、梁的军队,梓潼太守裴元略率水军7万从 川中顺流东下,直取东晋都城建康。


东晋方面,防线事实上早在几年前就已架构,分东西两路,西路军由桓冲督统,共计10万,驻扎在江州,扼守长江中游,阻止秦军水师东下,以及抵御可能从西路进攻的来自陆上的秦步、骑兵(实际上在这一带作战,北方强大的陆上军队无法发挥作用,因此步骑兵的实力显然不会太强)。东路军由谢安节制,谢石为都督,谢玄率领前锋,尚有大将谢琰、桓伊等人,统军8万,在淮河两岸抵御秦军,另有将军胡彬,统领5千水军,增援正面面对北方的寿阳。


从双方军事力量对比来看,东晋方面在西路的兵力与前秦兵力(裴元略的7万水军加上慕容垂的3万陆军)大致相当,又有长江天险和防御工事,抵抗秦军至少不处于下风,而东路军与秦军(即使只是前锋的25万)相比则力量相差过于悬殊,即使可用北府兵的精悍聊以慰籍,也不能不让人对谢安战前的“潇洒”和“坦荡”惊诧不已。


战事开始,前秦军的前锋进展顺利,当年十月,苻融先于东晋援兵到达寿阳,在没有遇到强大抵抗的情况下攻下寿阳城,俘虏守将徐元喜、王先等。中途转向西线战场的慕容垂也兵不血刃的攻下郧城,东晋将军王太丘战死,苻坚命慕容暐率军驻守郧城,姜成防守漳口(今湖北荆门一带),慕容垂部则听候调令。胡彬没来得及赶到,就得知寿阳失陷的消息,只好退保硖石(今安徽风台西南),阻击秦军。


  苻融一方面派兵围攻硖石,一方面派梁成部的5万兵马前往洛涧(今安徽淮南东),在淮河上设置障碍,阻止晋东路军的到来。谢石、谢玄果然忌惮秦军,到达距洛涧二十五里处的地方便不敢轻易前进。这下子本是援兵的胡彬反成了孤军奋战,被苻融大军团团包围,粮草很快耗尽,无奈之下派人向谢石求救。不料使者竟被秦军所俘,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这一变故却意外的成为大战的转机。苻融得到胡彬缺粮的消息,这位战前极力劝止苻坚,行事一向谨慎的亲王,却错误判断了形势,他派人火速到项城报告苻坚:“贼少易擒,但恐逃去,宜速赴之。”苻坚显然受了感染,喜出望外,生怕时间一长,晋军主力逃遁,便把大军留在项城,亲自率领八千轻骑兵,赶到寿阳督战。(秦军此时两位主帅连犯错误,导致战局开始逆转,按理苻坚大军若齐集淮河两岸,准备充分,面对八万晋军应无失败的道理。苻坚惟恐晋军主力逃跑,还严令部下,谁敢走漏他到寿阳的消息就割舌头,以为靠着二十万苻融的前锋部队,已足以速战速决,生怕东晋晚一天灭亡,这更是荒谬之极。试问谢石等人若逃跑,又能逃往何处,逃到建康?但以苻坚“投鞭断流”的气势,也不可能解决不了东晋的 “零头部队”。而苻坚抛弃大部队于后方的行为,无形之中缩小了双方军事力量上的差距,第一步就想错了。)接着苻坚又误算一着,派了襄阳降将朱序前往晋营劝降,指望“不战而屈人之兵”。朱序这个人当初死守襄阳,本就是个对东晋忠心耿耿的人,来到晋军营中,将秦军的军事情况一一告知谢石,提出:“如果坐等秦军百万之众都到,难以与之抗衡;现在乘他们尚未集中,迅速进攻,若能击败其前锋,则秦军再无士气,胜负可定。”朱序的消息确如雪中送炭,谢石等人在起初与秦军张蚝的接触战中不利,正打算打持久战,得知秦军情报后,诸将终于下定决心,一鼓作气,击败秦军先头部队。


  十一月,谢玄派刘牢之的五千北府兵突袭洛涧,这支百胜之师以极快的速度渡过洛涧,把秦军打了个猝不及防,主将梁成被杀,败兵被晋军拦截归路,死伤惨重。谢石、谢玄水陆齐进,晋军开至淝水东岸,与寿阳的秦军隔水对峙。这时苻坚犯下第三个错误——情报收集不力,因为前锋战败,也不了解晋东路军的真实情况,反而对下一步如何行动犹豫起来。


  然而秦军仍然占有利地位,两军隔淝水对峙,秦军驻于寿阳,晋军无法渡水,而不断从项城赶来的秦军大部的集结,久而久之对晋军十分不利。谢玄派使者到苻坚营中,发出战书,说:“你孤军深入,但临水布阵,这是持久之计,不是想速战。不如你往后稍移阵地,让晋兵可以渡过河来与你以决胜负,不好么?”前秦将领都不主张把阵地移后,认为我众敌寡,不如固守,可立于不败之地,但苻坚却不认为久战对己有利,终于犯下最后的也是致命的错误。他满以为乘晋军渡河之际,用铁骑冲击,一定可以尽灭其军,而苻融也赞同这一方案,(两位主帅再次一同犯错,真是天灭前秦)于是同意晋使的请求,指挥全军撤退。


前秦士兵哪里知道主帅们的精心安排,撤退令一下,前军变后军,全面向北撤退,一发而不可止。朱序等人则不失时机在阵后大呼:“秦军败矣!秦军败矣!”(苻坚若杀朱序,则无今日之劫,悔之晚矣!)秦军顿成溃退之势,什么阵势阵形,统统丢之脑后。而东晋的谢玄、谢琰、桓伊早就率军迅速渡过淝水,向一团糟的秦军发动总攻。主帅苻融回马还想整顿阵形,一不留神,连人带马给冲倒,于乱军之中被晋军斩杀。秦兵四散溃逃,自相践踏,尸体遍布山野。这一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几十万大军就此灰飞烟灭。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就以如此荒唐的如同小孩玩打仗游戏一般的方式落下帷幕。


苻坚的数十万大军何以一退兵成千古恨呢?究其理由,我以为原因大致有三。前秦军战阵上的安排利于前进而不利于后退,20多万步骑兵,前为步兵,装备和战斗力都较差,而数量较多,后为精锐骑兵,战斗力强大,而数量则少。在进攻时以步兵拖挎对手,再以骑兵冲击,可以一举获胜,然而这一撤退,前军后军掉了个个,步兵在后,导致混乱,装备精锐而数量少的骑兵反倒被自己的步兵搞乱,苻融死于乱军之中也不足为奇,此其一;苻坚的羽林郎,即近卫队,如前所说,均来自富家子弟和所谓的武艺高强之人,根本应付不了战事中的意外情况,苻融早对这些人有过评价:“不闲军旅”,战阵一乱,这些人正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此为二;而最要命的是,前秦军中士兵可以说是氐、羌、鲜卑、匈奴、汉,各色人种都有,各族之间就算忽略存在的矛盾,也难做到军令、将令的统一,主将苻融下令撤兵是战略上的考虑,而得到命令的士兵却不明真正的形势,结合朱序在中间穿插,一退即溃难以避免,这是第三个理由。


赤壁一场大战,导致三分鼎立以至于近400年的大分裂局面,而淝水一场大战,则直接引出了困惑中国 200年之久的南北朝对峙,无论如何,其影响力也不可谓不深远。历史学家们附会的一堆秦人必败、晋人必胜的理由,我倒不以为然,若无以上所说的四大错误和三大理由,或者只要它们其中的几个没有发生,这场战役的结果就会逆转,苻坚采取的民族政策看似摧毁了他和他的帝国,从某个角度上来看不能不说是中华文明迈向新辉煌的历史进步。然而黄仁宇先生以数字化的论据指出当时中国分裂之必然,则依然可信,即苻坚或能成功,也只能是司马炎式的成功,中国的长期稳定与发展,尚待时日。然而当日战事的结果,却使得中华南北世界在最痛苦的状态中度过这一世纪的最后二十年。这些恐怕是古战争对今人最大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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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9 02:25:2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 “仁义”的叛徒


中国人常说一句话:“败军之将,何以言勇!”苻坚在混乱的溃退过程中身中流矢,单骑逃到淮北,收拾残卒时已是饥渴交加,其状况正是英雄末路,悲惨之极。这时当地有人给苻坚提供吃喝,苻坚吃后连夸美食,下令赐他锦帛,那人坚决不受,说:“陛下舍弃安乐而蒙受苦难,此乃天意。我是陛下的子民,陛下是我的父母,岂有儿子赡养父母而乞求报答的么?”苻坚深感羞惭,对夫人张氏说:“朕当初若用朝臣们的谏言,岂会有今日之败,现在还有何面目君临天下呢?”说罢潸然泪下,黯然离去。


(一代英雄苻坚在淝水遭遇挫败,成为他人生的转折点。他前半生的过于顺利和幸运,造就了他那种浪漫主义英雄的风格。当后半生一幕幕悲剧发生在他身上时,让人感受到“现实”对于“浪漫”最大的一种嘲讽。)


前秦各路军队的大溃退中,战时有意保存实力的慕容垂的军队井井有条的从湖北撤出,东晋方面不知这支秦军实力,同时顾忌到慕容垂的威名,没有象东路军那样进行追逼,从而使得三万人马全军而退。苻坚带着身边的千余骑兵前往投奔。慕容氏的宗族们一个个兴奋不已、摩拳擦掌,都劝慕容垂乘此良机干掉苻坚,兴复大燕。深知慕容垂不忘苻坚知遇之恩的世子慕容宝特意提醒他:“愿不以意气微恩忘社稷之重!(勿以小利而忘大义)”在此关头慕容垂显出英雄本色,答道:“你说得没错。现在苻坚信任我才来投奔我,我怎能害他?如果天要他亡,图谋的机会何患不多?我现在护送苻坚,正可以获取天下人心。”好兄弟慕容德接着说:“秦国强的时候吞并燕国,秦国氏微当然就要图它;当年吴王夫差不听伍子胥的进谏,被勾践所灭,这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有道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希望兄长别再犹豫!”慕容垂长叹一声,说:“当年我遭太傅(慕容评)排挤,无所容身,逃到秦国,秦王以国士之礼待我,关切备至;后来我被王猛出卖,根本无力为自己辩白,惟独秦王相信我,待我之礼更厚,个中恩情怎能忘却??假如说秦国真是要灭亡了,我要杀他的机会,还怕没有?关西之地,本来就不是咱们的,自然会有人扰乱,我现在的首要目的是平定关东。君子不倚仗别人的灾祸,不首先做乱,我暂且观望形势。”此时左右还有人要劝说,慕容垂一概不听,把三万军队全权交给了苻坚。


(慕容垂在周围一片杀苻坚的呼声之中依旧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杀和不杀,虽只在一念之间,其后果则大不同。慕容垂颇有野心,这在王猛的时候就已经能看出来了(惟独苻坚不信,所以慕容垂才说“秦主独能明之”),所以他这席话若有人理解成虚伪的托词,也算不上错。慕容垂事实上看到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杀掉苻坚,显然既不能成为稳取天下的前提,又可能独自面对北方群雄的“共同声讨”(后来的姚苌就略逊一筹,不懂这个道理,结果慕容垂果然就成了最“积极”的声讨者之一)。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在这里仿佛看到了一种真正的大侠之间的过招,慕容垂以这段慷慨之词开始了他的复国道路,走向他人生顶峰,正是再合适不过。故而很有人把慕容垂算在苻坚、王猛之后北方称得上英雄的人,我们的题目既然是“论英雄”,当然得好好聊聊慕容垂的好戏,对这些感兴趣的朋友,不妨读读水木清华和未名空间上《参合陂·慕容垂》,写得甚好,本文也参考多处,英雄慕容垂的坎坷一生,在其中有详尽评述。)


慕容垂护送苻坚返回关中,半路上慕容农向慕容垂提出不要再去长安,在关东起事,慕容垂点头称是。大军走到渑池,他对苻坚说关东民心不安,他可以去镇抚民众,顺路祭拜祖庙,苻坚答应。大臣权翼说,现在的正理是召集名将,固守关中这一根本。怎可再让慕容垂回他老家!苻坚说:“你说的是对。但朕已答应了慕容垂,平民百姓尚不食言,何况我一国之君?若天意复兴他燕国,那也不是我的智力所及的。”还派将军李蛮、闵亮等人带三千兵士护送慕容垂前往邺城。(苻坚和慕容垂的答话如出一辙,他们相互之间的这种信任,并且以恩报恩,在如此乱世之中确显珍贵。)苻坚又派遣石越、张蚝、毛当三位将军分别镇守邺城、并州和洛阳,防止关东之乱。权翼不甘心,派武艺高强的勇士在黄河渡桥附近埋伏刺杀慕容垂,慕容垂心生疑窦,和典军程同交换了衣服和马匹,自己从凉马台扎草筏渡河东去。权翼的伏兵出现,才发现中了金蝉脱壳之计,程同骑着慕容垂的快马,也逃脱了追杀。


慕容垂到达安阳,派人向镇守邺城的苻坚爱子长乐公苻丕递信。苻丕显然不象苻坚那么信任慕容垂,深恐慕容垂作乱,采纳了侍郎姜让的建议,把慕容垂安置在邺城西面,表面待如上宾,暗中严兵防卫。双方各怀心志,等待时机。而战后民心不稳的北方终于有人起兵造反:曾经归顺燕国,后来投降秦国的羌人丁零部的翟斌准备攻打苻晖镇守的洛阳。已退入长安苻坚得到消息,修书一封让慕容垂出兵平叛。苻丕认为养虎在侧,终日恐变,不如让慕容垂远远的去和翟斌去火并,我们在这里正好可以坐山观虎斗,没有听从石越的劝阻,交给慕容垂两千老弱病残和一堆破旧兵器,又让广武将军苻飞龙率领一千氐兵做慕容垂的副手,看准时机,谋取慕容垂的性命。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正当苻丕在邺城中坐等佳音的时候,刚刚出兵到安阳的慕容垂便得到将军闵亮、李毗的密告:苻丕和苻飞龙有密谋。慕容垂这下大怒,对左右亲信说:“我这么对苻氏父子尽忠,他们却一门心思想害我父子,我就是想不干,都不行了!”他在河内一带停步不前,借口给的兵太少,招募了近万兵卒。苻晖那边着急,催慕容垂进兵。慕容垂对苻飞龙说:“现在我们离贼寇不远,应当在夜间行军,出其不意。”缺心眼的苻飞龙居然还点头称是。慕容垂在行军时让慕容宝带兵在前,自己和小儿子慕容隆在后压阵把氐兵按五人编组,夹杂在鲜卑兵中间。半夜击鼓为约,前后夹击苻飞龙和他的氐兵,苻飞龙这样的人哪里是慕容氏的对手,乖乖的把一千只脑袋献上。


苻飞龙既死,慕容垂自然成了归山之虎,慕容氏统治关东二十多年,这一带鲜卑人遍地都是,翟斌那里早有鲜卑贵族慕容凤等人投靠,慕容凤与秦兵交战中身先士卒,斩杀前秦大将毛当,深得翟斌赏识,慕容凤向翟斌建议共推慕容垂为盟主,翟斌自有打算,但对老东家慕容氏的确是忌惮有加,派人游说慕容垂,而慕容垂那边正因为苻晖得知他已杀苻飞龙的消息,拒绝他进入洛阳城,两支军队在洛阳城外会师,慕容垂到这时候真正树起叛秦大旗,前秦帝国开始瓦解。


(有一点很让人不解,苻丕对付慕容垂那的确是才智不及,但以苻坚的能力,按理说还不至于看不出慕容垂的心思,那他为何“一错再错”的放纵慕容垂,使得他终成大器呢?若根据我们前面对于苻坚这个人物的分析来看,苻坚并不是象很多人说的那样糊涂。他这个人的信哲是生要生得清爽,死也得死得悲壮。他在绝望之际说出“愧对天下”的话绝非随意,他既然已感觉到乱世不可避免,则得显出一个失败者应有的气概,慕容垂是他一生最敬重的两个人之一(另一个当然是王猛),他在无形中将一切便利提供给慕容垂,就是要告诉大家,我苻坚就是败也是败在牛人之手,决不有辱斯名。——一代大侠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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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9 02:26:1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六 狼子野心


丁零一族二十年前的首领翟鼠曾在那场北方大乱中,投靠了南下攻魏的前燕,而二十年后他们的首领又选择了重投旧主这条路。翟斌与慕容垂一相会,就劝他称帝,慕容垂认为慕容暐此时虽仍在苻坚手下(苻坚败后,劝慕容垂不成的慕容德曾在荥阳力劝退兵到此的慕容暐杀苻坚起事,慕容暐不从,跟随苻坚回到了关中),但仍然算燕国的皇帝,皇帝的位子应该留给他。


前秦建元二十年元月,慕容垂带着鲜卑和丁零的联合部队从洛阳附近东撤,在收编了投奔他的荥阳太守馀蔚的扶馀军队和附近的几支胡人军队后,终于在荥阳城安顿下来。慕容德、翟斌、馀蔚等人执意要慕容垂称帝(说起来慕容垂在前燕前秦时的确收买了不少人心),慕容垂便依照当年晋元帝的故事,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燕王,这是“燕”这个国号第二次出现在十六国历史中。慕容垂当时不过是把这个燕国当作前燕的延续,而以后的发展却导致他本人成为这个国家的开国之君,他的国家被后人称为后燕,其命运也与前燕惊人相似,则是令 他万万想不到的。


这个时候还留在邺城中的慕容农、慕容楷、慕容绍等人已得到慕容垂的密告,慕容绍秘密出城,在城外的蒲池盗取了苻丕的大量好马,静候慕容农等人。慕容农带着城内的鲜卑人乘着天黑,在苻丕不知觉中(苻丕蠢笨到连自己严加看管的慕容兄弟都会看丢,真让人无话可说。:-P)溜出城去,与慕容绍会合,逃往列人一带。苻丕在邺城中大会宾客时才知道慕容农兄弟已不在城中,立即下令追查,才探听到慕容农已达列人的消息。慕容农投宿在乌桓人鲁利的家中,鲁利为他准备食物,慕容农笑而不吃。鲁利对妻子说:“慕容农乃是高贵之人,我家里穷,没什么好东西给他吃,怎么办?”他妻子倒是明白人,告诉他说:“慕容农胸有大志,恐怕不是为饮食而来,一定会有非常的举动,你还得有所准备。”慕容农果然对鲁利说:“我打算集结列人的兵马兴复燕国,你能随我么?”乌桓人本与鲜卑同属东胡,鲁利当下便说:“我的生死就交给将军您了!”慕容农又拉上了乌桓人张骧、刘大,以及匈奴屠各部的部众,在列人起事,慕容农被众人推为持节、骠骑大将军,都督河北军事,慕容农赏赐来投的士兵,一时间河北一带民心涌动,响应慕容农而脱离秦国管辖的数以万计。


苻丕感到情形不妙,派遣苻坚留在他身边的大将石越,带领一万多军队讨伐慕容农。慕容农得到石越来攻打他的消息,笑着说:“石越也算是个智勇双全的人,如今不去防守南面的鲜卑军队而来列人,是畏惧我老爹而以为我好欺负,他必然少有防备,看我用计取他!”虎父无犬子,慕容农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不采纳手下人固守列人城的建议,单单带了一支军队半夜潜出城西,突击石越营寨,前秦军人心由于四处叛乱本已不稳,遭到袭击哪里能及时反应?可怜石越做了半世苻坚身边的虎将,也不幸死于阵中。慕容农灭了石越,挥师南下,在邺城一带与前来攻邺的慕容垂会合,各地鲜卑贵族也陆续领兵到达邺城。至此,燕军已集结大军约三十万,响应的民众遍集关东,前秦在这一带的据点,也只剩下了苻丕守备的邺城和苻晖守备的洛阳等少数城池。苻坚得为当年给鲜卑人优厚待遇还债了。


说起还债,真是连本带利,苻坚灭燕之前,鲜卑人的势力基本上都在关东。灭燕之后,他把众多燕国的皇宫贵族迁入关中地区,反给自己枕畔安了定时炸弹。慕容暐的弟弟慕容泓,是前秦的北地长史,他听说慕容垂正在攻打邺城,以为正是乱世捞一把的时候,便从北地逃到关东,招募了几千鲜卑士兵。然而关东已被慕容垂控制,他又返回关中的华阴,打败了前秦大将强永,势力逐渐坐大。这个慕容泓在前燕时不过是个小王,如今也自称起济北王,都督陕西军事,又推慕容垂为丞相,都督陕东军事,嘿,倒和慕容垂来了个平起平坐,似有共定天下的意思。长安城中的苻坚这才意识到鲜卑人根本不单是复国,还要掏他的老窝了,这才对权翼说:“我不听你的话,让鲜卑人搞成这样。关东之地,我不再跟他们抢了,慕容泓又该怎么对付?”苻坚派苻熙镇守蒲坂,又派苻叡为都督,率领左将军窦冲、龙骧将军姚苌讨伐慕容泓。苻坚拆了东墙补西墙,越补越糊涂,时任平阳太守的慕容冲(原来的皇太弟)也反出平阳,攻打蒲坂,苻坚又把窦冲调回,前去讨伐慕容冲。


慕容泓毕竟不比慕容垂,一听说秦兵来攻,到底害怕起来,准备率领众将逃回关东。他的对手苻叡却更莽撞轻敌,就要带兵去追。老谋深算的姚苌苦谏苻叡,说鲜卑人心思归,正好因势利导,放他回去,如果去追他难免被他反咬一口,万一失利,后悔就来不及了!苻叡以为自己实力强于慕容泓,不理睬姚苌,与慕容泓交战,兵败被杀。姚苌派人向苻坚谢罪,苻坚痛失爱子,一反常态的发火,居然杀了姚苌的使者。姚苌这下怕了,逃往渭北马牧的羌人聚居地,当地有名望的羌人尹纬、尹详、庞演等人纠集羌族豪强,归顺姚苌,推举他为盟主。姚苌壮起胆子,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万年秦王,改元白雀,建起一个后秦国来。(苻坚一世宽厚待人,惟独这一次的不饶恕,却偏偏逼反了姚苌,铸下大错,大概就是“造化弄人”吧。苻坚的叛徒们都是狼子野心,而这个姚苌其实尤甚。比较慕容垂,姚苌前前后后的举动,实在连个奸雄的名号也配不上。他虽也号称复国,但他的国家从前并未存在,他父亲姚弋仲因与苻洪争夺关中,战事失败,没能建立自己的政权,兄长姚襄英勇善战,却遭到前秦和东晋的联合打压,最后丢了性命。姚苌得到苻坚的重用,羌人的势力才在关中(特别是渭北一带)不断发展壮大。他的反秦,可以说是师出无名,甚至是恩将仇报,这样的人也能成功,乃是那个时代的悲哀。这种成功还不仅在那个时代存在,就真要发人深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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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9 02:27:0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七 邺都烽烟


苻坚的叛徒们一个个原形毕露,关中地区也被他们占领得差不多了。鲜卑人慕容冲、慕容泓,羌人姚苌,都是些对前秦氐兵毫不留情的人物。慕容冲在蒲坂不敌前秦大将窦冲,带着鲜卑骑兵投了慕容泓,而姚苌毕竟忌惮苻坚威名,也积极与鲜卑人通和。慕容泓的兵力达到十几万,重新恢复了士气,他便派了个使者给苻坚一封信,叫苻坚把慕容暐送来,他就即刻退兵回关东,燕秦两家可以做个好邻居。苻坚大怒,把慕容暐叫来,发泄积压在胸中多日的怒火:“我让你的兄弟们做上将、纳言,哪个不是好差事,这和回家有啥两样?为什么偏要乘着我之危,如此猖狂起来!慕容垂做乱于关东,慕容泓、慕容冲又在关内起兵。慕容泓的书信在此,你要走,我资助你走。你的这些宗族,可谓人面兽心,哪里能以国士之礼相待?”慕容暐又是叩头,又是流泪,苻坚心一软,说:“你的忠心,我懂了,都是三个竖子的错,不是你的事。”恢复了他的职位,待之如初。懦弱的慕容暐这次也使起阴毒手段,苻坚叫他写信招降慕容垂以及慕容泓兄弟,他却写密信给慕容泓,叫他好好开展反秦复燕活动,又给他们三人授了职位,一旦自己有所不测,他就可以称帝。慕容泓拿到这封信真是感到奇货可居,这不明摆着是“先帝遗诏”嘛,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于是改元燕兴,挺兵杀向长安。


复燕尚未成功,鲜卑人自己先出了乱子。慕容泓阵中好些人本在慕容冲手下谋事,如今受不了慕容泓苛刻的军法,觉得慕容泓得了好处未必于己有利,便合谋杀了慕容泓,推举慕容冲为皇太弟,统领关中燕军。慕容冲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只因长得好看(《晋书》说他“有龙阳之资”),当年深受苻坚喜爱,进了苻坚宫中。王猛多次劝谏苻坚,苻坚才把他派到外地为官。长安城内就有歌谣唱道:“凤凰凤凰止阿房。”苻坚以为是吉祥之征,还专门在阿房城里种了几十万株梧桐和竹子等待凤凰。而那句谶谣的真正含义就是暗指慕容冲将来的反叛。慕容冲的鲜卑军在阿房城大败刚刚从洛阳城退回关中助战的苻晖的军队,接着又在灞上击败苻坚派来阻击的三万秦兵,入据阿房城。慕容冲小字凤凰,终于应验了十年之前的谶言。


长安城遭受慕容冲的逼围,危在旦夕。如前所说,苻坚意识到根本不能把慕容兄弟们看做什么国士,为时已晚。惟有慕容垂还给苻坚专门写封信,向他陈述自己在关东起兵的原因,最后摆出一副担心的架子说:“我现在进兵包围邺城,苻丕不明时势,关门死守,还不时出来向我军挑战,我只怕乱箭哪天不小心就射中他,伤了陛下的心,您不如把他召回关中,我们也好‘皆大欢喜’一场。”苻坚不甘心放弃关东最后一块领地,回报慕容垂说:“我对你这么好,你却叛我。你年纪这么大了(慕容垂当时年已过六十),还要背个‘反贼’的名号,该伤心哀痛的该是你才对。我只可惜苻丕年少没经验,在邺城这样的地方与你相遇,恐怕不是你的对手!”这是两位英雄的最后一次对白。慕容垂看了回信也没话说,只好继续规划他的攻邺大计。


后燕军队在关东地区到处受降,守备洛阳的苻晖又自动弃城而走,现在只剩下苻丕的邺城还在苟延残喘。慕容垂知道邺城是燕国的旧都,不拿下来难以服众,把大部兵马放在邺城附近,重点攻打城池。苻丕搞的城防工事的确完备,燕军花了好大的劲攻下外城,秦军又退保中城继续防御。战事从这一年(公元384年)的正月持续到七月,几乎没有什么进展。这时燕军内部的矛盾暴露出来,丁零人翟斌不愿受慕容垂的节制,渐有贰心。慕容宝、慕容德等人都劝慕容垂先下手为强,先除掉翟斌兄弟。慕容垂则认为现在是招揽天下人才的时候,杀了翟斌会失天下人心,又说翟斌“骄则速败,岂能为患?”反而对翟斌更好。(慕容垂对付翟斌,拿出郑庄公的那套手段,坐视其毙,这种“杀人手法”,有时反倒让人不寒而栗(试观《左传》“郑庄公克段于鄢”一段)。“刀光剑影,尽在言谈之间”。)翟斌乃是有勇无谋之人,自然得寸进尺,又让手下的丁零人向慕容垂要求封他尚书令,被慕容垂拒绝。反复无常的翟斌派密使与苻丕相通,准备决堤放水灌溉城内。慕容垂早有所料,获取了翟斌和苻丕的证据后,捕杀了翟斌和他的兄弟翟檀、翟敏。翟斌的侄子翟真在这场内讧中捡了条命,深夜带着丁零人逃往邯郸,然后又杀回邺城,想和苻丕来个里应外合,被慕容宝、慕容隆的军队打败,退回邯郸。慕容垂本想乘丁零人立足未稳,将其消灭,派出慕容楷、慕容绍袭击邯郸,翟真逃往中山(今河北定州),燕军一路北追,在下邑赶上翟真,慕容楷不听慕容农的劝告,中了丁零人的埋伏,打了败仗。翟真在中山安顿下来,成为骚扰慕容垂后方的另一支割据势力。


慕容垂围攻邺城大半年,一无收获,又增加了丁零这个不安定因素。他知道苻丕绝无投降的道理,决定放弃猛攻,屯兵新城,同时给邺城留了条西进入关的退路,盼望有个好结局。邺城中囤积的粮草已经消耗殆尽,但苻丕不领慕容垂的情,坚持要与邺城共存亡,然而随着时间推进,城中的精兵已成羸兵,眼看挺不下去了。这时从南方传来消息,东晋的北伐军已经渡过黄河。


  原来淝水之战东晋侥幸取胜后,谢安奏请孝武帝乘此良机干涉北方战场,开拓中原的国土。东晋方面派出谢玄伐秦,前秦守兵军无斗志,后燕的势力又来不及到达河南地区。谢玄等人攻克彭城,连续占领衮州、青州等地,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收复了黄河以南的大片失地,晋军前进步伐势如破竹,与邺城内外苦斗不止的秦燕军队形成了对比。


邺城中的守将们得到了晋军的消息,苻丕手下的汉人杨膺等人怂恿苻丕向东晋求援。苻丕本还不肯,但秦军在黎阳与东晋前锋刘牢之的交战中打了败仗,无奈之下,苻丕终于很不情愿的给谢玄写信,希望用邺城换取东晋的粮草,而杨膺等人则买通了送信的参军焦逵,密谋献上城池。谢玄收到密信,决定增援邺城,一面派刘牢之、滕恬之率领两万北府兵前往邺城助战,一面从水陆两路向邺城输送粮食。


慕容垂打退几路作乱的丁零军队,回头发现得援兵相助的苻丕还在死守邺城,十分气愤,又出兵包围了邺城。与此同时,刘牢之的军队也来到了邺城之下。晋军和燕军初战不胜,但北府兵的战斗力很快显示威力,在第二场接触战中取胜,一下子就打退了后燕在邺城外设下的包围。燕兵全军北逃,刘牢之得势不饶人,也不向苻丕打个招呼,就紧追不舍。疲惫的秦军只好跟在后面,可速度却差了一大截。晋军士气正旺,后燕军队连战连败,好象要一溃千里了。慕容垂对形势看得明白,他说:“秦、晋两军刚刚合兵,该是相互依靠的时候,他们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现在他们一前一后到来,正好可以各个击破。”刘牢之急行军二百里,到了五桥泽(河名)时一头撞上了后燕军队丢在这里的辎重,晋军争相抢夺,中了慕容垂的妙计,燕军突然向晋军杀奔过来,晋军来不及摆开阵势,已被燕军斩首几千。慕容德和慕容隆带兵堵在河上的五丈桥头,断了刘牢之的退路,幸好刘牢之骑得一匹好马,纵身跃过河涧,才单骑逃回邺城。


(北府兵以“百胜之师”的名声,在淝水之战立下头功,却在小小的五桥泽头栽了跟斗,刘牢之骁勇无比,也差点没了性命,也不知道这胜负之间是否真有命运的安排。反正慕容垂对付东晋的北伐军的确是有一套,二十年前搞倒了一个桓温,二十年后又弄惨了谢玄、刘牢之。南朝从此再不敢有“非分之想”,以后的北伐也几乎再没跨过黄河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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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9 02:27:5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 苻坚的最后一年


苻坚在关中掌握的据点日渐紧缩。姚苌、慕容冲这两个家伙,都是十足的小人。他们和前秦的军队交战,一打胜仗,气势就大得逼人,见了谁都是“老子天下第一”;一打败仗,就逃得远远的,直到敌人追不上了,才敢露出个脑袋张两下,看看局势究竟如何,是否还有机可乘。有一次苻坚亲自带领军队攻打后秦,后秦军屡战屡败,姚苌的弟弟姚尹买阵亡,姚苌自己也被苻坚包围。前秦断了后秦军队的水源,准备活活困死姚苌,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把后秦的军营灌成水深三尺,救了姚苌一命。苻坚极不服气,却也没法 ,只能徒叹“天亦助贼乎!”


秦、燕两家以小人的手段对付苻坚的“君子”战法,终于渐渐占得上风。慕容冲的军队在占领了阿房之后又包围了长安城。慕容冲在城下催城头的苻坚放回皇帝慕容暐,又说这样子我还考虑宽待你们这些氐人。苻坚被自己宠爱的慕容冲搞成这样,张着嘴都快说不出话了,问他:“你何苦来这里送死呢!”慕容冲应声答道:“我是不愿这么苦,所以才想取你代之。”苻坚一个faint,痛心的说:“可惜我不听王猛、苻融的话,让白虏(苻坚称鲜卑人为白虏,因其皮肤白皙,看来鲜卑人确与汉人不是同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这时候城中的慕容暐受了城外“同胞”的鼓动,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便求见苻坚,先为慕容冲的事向苻坚道歉,接着又说二儿子结婚,请苻坚次日光临他的府第。苻坚答应下来,却因为第二天下大雨,没能去。原来慕容暐没安好心,集结了城里的鲜卑人准备杀掉苻坚。事情阴差阳错的没成功,却让苻坚的将军窦冲知道了内幕。窦冲急告苻坚,这才让他相信鲜卑人没一个“好货色”。苻坚把慕容暐和他的兄弟慕容肃等人抓起来杀掉,又下令将长安城里所有的鲜卑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杀光。(苻坚“先进的民族政策”推行了一世,到头来还不得不承认汉人所说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有道理,的确让人感受沉痛。)慕容垂的小儿子慕容柔因为当时在一个姓宋的太监那里当养子,逃过此劫,他和慕容宝的儿子慕容盛一起乘乱逃到城外慕容冲阵中,成为惟有的两个幸存者。


慕容冲也不知道是以怎样的心情接受慕容暐已死的消息,反正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在阿房称帝(奉了慕容暐的 “旨意”),于前秦建元二十一年(公元385年)正月改元更始。他的国号也是燕,但对于关东的同宗慕容垂一点也没有关照的意思,(慕容冲自幼对慕容垂就没啥好感,现在干脆就不理了。)俨然是个独立帝国。历史上称这个燕国为西燕(因在前后燕的西面。这个西燕一般都不算在十六国之内(也有把西燕算十六国而不算南燕的,不过我觉得南燕还能勉强算个国家,西燕则完全是个混乱的政权),其时间太短)。慕容冲对手下根本没有什么象样严格的法令,他的军队和流氓团伙差不多,到处烧杀奸掳,很失民心。然而就是这样一支乌合之众,也已让奄奄一息的前秦军队一筹莫展。苻坚寄予希望的皇子苻晖和慕容冲较量总是败阵,受不住苻坚的埋怨,羞愧自杀,苻坚手下更少能将。西燕占区的老百姓很恨无法度的慕容冲,派人向苻坚请求攻打慕容冲,他们可以放火做内应。苻坚推辞不过,派了七百骑兵进攻,老天爷也欺软怕硬,放火的人没掌握好风向,反被自己放的大火活活烧死。(wuwu....)


这个时候姚苌在边围边打了半年之后,攻破了长安西面的重镇新平(今陕西彬县),而苻坚手中最后一张牌 ——大将杨定也在一场对战中被慕容冲活捉。苻坚感到大势已去,竟然相信了民谣唱的“坚入五将山长得”和城里谶书所说的“帝出五将久长得”,决定赌一把。他把长安城交给太子苻宏,嘱咐说:“好好的守城,不要与敌人争一时利益,我出陇收兵运粮给你。”率领了几百个骑从和张夫人、中山公苻诜、女儿苻宝、苻锦奔向五将山(今陕西岐山东北),并通告各州郡,约定初冬时节出兵救援长安。


苻坚逃到五将山,姚苌已经派了他的骁骑将军吴忠追击包围,苻坚带的前秦军队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十多个侍奉的人在身边。苻坚虽不示弱,端坐山中静候吴忠到来,但终究成了阶下之囚,被押送到新平,软禁起来。姚苌派人向苻坚索求传国玉玺。苻坚大骂姚苌:“你小小羌人竟敢逼我天子,岂能把传国玺交给你?五胡之中,根本没有你们羌族!况且传国玺已送到晋国去了,你休想拿到!”(五胡中应有羌族,苻坚对姚苌的反叛切齿痛恨,故意这样说。)姚苌接着又派右司马尹纬劝说苻坚对姚苌行使一下禅让帝位的形式,苻坚斥责尹纬说:“禅代乃是圣贤君主之间的事,姚苌这样的叛贼,怎能效仿古代圣人?”他问尹纬:“在朕朝中做什么官?”尹纬回答:“尚书令史。”苻坚慨叹:“你是王景略一般的宰相之才,惜乎朕不知你,所以会有今天的灭亡啊!”苻坚连着痛骂姚苌,以求速死,为防身后两个幼女被姚苌侮辱,他先将苻宝、苻锦杀死。几天之后,对苻坚无计可施的姚苌只好派人在新平的佛寺中将苻坚缢死,张夫人和苻诜先后自杀,连后秦的将士们也为他们流下了悲痛的泪水。苻坚死时年纪不过四十八岁,他只有过一个美好的开始,却没想到会是如此的结局。(时有英雄,而小人得志,不亦悲哉!!。。。)


苻坚一死,他的太子哪里还有心思死守长安,便带了母亲、妻子、宗族弃城逃跑(苻宏后来投降东晋),慕容冲入据长安,百姓遭受了空前大劫。


苻坚一死,关东的苻丕终于放弃了守住阵地的奢望,匆匆称帝,赶往关中。但他才略远不及苻坚,次年在与西燕战败后被杀。关中的以后十年更不得安宁,两个秦国展开一场殊死的决战,“以哭取胜”的荒唐事也能见诸史册。


苻坚一死,由此得利的慕容垂一统关东,成为世纪末最强的国家,但他也没能笑在最后。在参合陂的惨痛经历之后,慕容氏逐渐走下历史舞台。


苻坚一死,陇西凉州也陷入混乱,自此五十年,一共产生了五个国家,各族交战,百姓流离,真正成了“荒凉之州”。


就是这样,苻坚的死,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结束,而同时也很无奈的宣告了又一个时代的开始。历史仅仅喘了一口短气,苻坚死后不到半年,在距新平千里之外的大草原上,一个比苻坚整整小上三十二岁的少年被推为盟主,中国进入南北朝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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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9 18:46:13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么多啊,好厉害,支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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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0 22:44: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部 逐鹿中原


一 拓跋珪建魏


拓跋珪的父亲拓跋寔,是代王拓跋什翼犍的世子,十分勇猛。什翼犍的大将长孙斤在与什翼犍见面时拔刀行刺,拓跋寔舍身阻挡,被长孙斤刺中肋部。拓跋寔忍痛仍然力擒长孙斤,将其杀死,而自己终因伤势过重,不久后去世。


这时拓跋珪尚在母亲贺氏腹中,拓跋寔死后一个月,作为遗腹子的拓跋珪出生。这一年是前秦灭掉前燕的第二年,公元371年。


苻坚灭亡代国,是五年以后的事,这次胜利虽则靠的是前秦强盛的国势,却也沾了代国内乱的“光”。前秦建元十二年(公元376年),在前秦军队的连续打压下,在什翼犍奄奄一息的病势中,代国内部人心惶惶。拓跋寔虽然早卒,什翼犍并没有另立新的世子。什翼犍此时的夫人慕容氏,是慕容皝的女儿,她为什翼犍生了六个儿子,都已年长,哪个将做未来代国的君主,无人能知。秦军的前锋部队离代王大营不远,几个儿子每夜轮流带兵守护重病的什翼犍。这时候有人前来挑拨离间,游说什翼犍的庶长子拓跋寔君,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什翼犍“分国半以授之”的弟弟拓跋孤之子拓跋斤。(参见“淝水之战”第八章)他老子当年何等侠肝义胆,今日他却丢尽祖先的脸面。拓跋斤让自己统领部落的民众大失所望,又怀恨在心,跑到什翼犍的部落里来捣乱。他对寔君说:“大王要立慕容妃的儿子,准备先把你杀了,所以让他的儿子们每天晚上身着军装,环绕营帐,那是要找个机会行动呢!”寔君是个什么样的人?《魏书》中评他“性愚”,我以为甚切,竟然就凭这一点相信了一个连自己“国人”都不信任的人。寔君决定先下手,就杀了自己的六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同时连什翼犍也一并杀掉。代国终于大乱,前秦军乘机进入国都云中。五岁的拓跋珪跟随母亲贺氏逃往舅舅贺讷的部落,才逃脱灭顶之灾。


苻坚在灭亡代国以后接见代国长史燕凤,曾经说过一句很有道理的话。当时他问燕凤代国动荡的原因,燕凤据实相告。苻坚很感慨的说:“天下之恶一也。”(他因兄弟之争上台,又在任内对付过背叛他的兄弟们,对这一点可说是深有感触。)他接受燕凤的建议,把代民分成二部分,让铁弗刘虎的两个后人刘卫辰和刘库仁分别统领。


刘卫辰品行的恶劣早有“前科”,当初对待什翼犍就是又叛又降,与拓跋氏是仇敌;而刘库仁虽然也是刘虎的同宗,却与拓跋氏有另外一层关系:什翼犍是他的舅舅,因此对待代国遗民比较和善。苻坚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处得不好,让他们分管,本意是要他们相互制衡,谁也不敢先下手。(但刘卫辰毕竟是个小人,当年便叛秦,与刘库仁翻了脸。刘库仁带兵击败刘卫辰,一直追击到阴山西北千里之外,被他逃脱,但捉住了他的妻子儿女。苻坚对这样的小人还予以宽待,把他封为西单于,设了个虚职,驻在河西一带,真是民族政策的“典范” ,却给日后留下一大祸患。)


什翼犍生前的亲信都去投奔刘库仁,拓跋寔的遗孀贺氏也不例外,她带着拓跋珪到了刘库仁的部族中。刘库仁对待他们母子相当好,使他们得以安居。


苻坚得意的时候,待刘库仁很不错,到了苻坚倒运时,刘库仁就报恩。慕容垂攻打苻丕的邺城,他大举发兵前往救援,途中不幸被潜藏在部族里的燕将慕舆文所杀,弟弟刘头眷接他的班,统领他的部众。刘头眷转而扩充自身势力,先后击败了贺兰部和柔然,声势浩大。然而他没有理睬儿子刘罗辰的劝告,对自己的堂兄、刘库仁的儿子刘显疏于防备,被其刺杀。刘显夺了刘头眷的位子,又深恐代国的后人拓跋珪会对他不利,派了刺客去杀害拓跋珪。


寄人篱下的拓跋珪眼看性命不保,这时全仗了祖辈的名望和地位:刘显弟弟刘亢埿的妻子是拓跋珪的姑母,她得知这个消息,暗中告知贺氏。刘显的谋士梁六眷则是什翼犍的外甥,也立刻派人密告拓跋珪。贺氏夫人很聪明,她想定了计谋,安排拓跋珪出逃。这天深夜她备下酒宴,请来刘显派来的刺客共饮,刺客先生虽然心狠手辣,却抵不住三十出头的贺氏的诱惑,痛饮一番后便醉倒在贺氏帐中。拓跋珪乘着夜色和代国的旧臣长孙犍、元他、罗结以轻骑逃离刘氏的部族。


第二天早晨,贺氏潜入马厩,故意惊动马匹,刘显的刺客从梦中惊醒,急急忙忙到马厩中探视。贺氏当即朝着刺客大哭说:“我儿子刚才还在这里,现在忽然找不着了。你们谁杀了他吗?”刘显的刺客被问得不知所措,头脑里更是一片糊涂,也就不马上去追寻拓跋珪的下落。(《通鉴》中说被贺氏灌醉的是刘显本人,错了。)


  拓跋珪平安逃到舅舅贺讷的贺兰部,贺讷见到十多年未见的外甥已是一表人才,听了他的经历,又惊又喜,道:“你若是复了故国,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臣哦!”拓跋珪笑着说:“果真象舅舅您所说,我可不敢忘记!”


贺氏的从弟贺悦在刘显部下做外朝大人,也率领部众投奔拓跋珪。刘显发了火,要杀了贺氏,贺氏逃到刘亢埿家中藏匿,刘亢埿一家人为贺氏说情,总算让刘显赦免了贺氏。贺悦归顺拓跋珪引发了刘显手下各部的“叛逃大行动”,他的南部大人长孙嵩、中部大人庾和辰,都先后离他而去,投往贺兰部拓跋珪的麾下。庾和辰做得够“绝”,走时干脆带上了贺氏,拓跋珪母子终于重新相聚。


拓跋珪在贺兰部待了几个月,深得人心,唯一不服他的是贺讷的弟弟贺染干,这人派了自己的死党侯引七突刺杀拓跋珪。代人尉古真得到密谋,告诉了拓跋珪,侯引七突无机可乘,下不了手,回去报告贺染干。贺染干很毒,怀疑尉古真泄了密,把他拉来拷打问讯,用两条车轴夹住尉古真的头,弄伤了他一只眼睛,尉古真始终不承认,贺染干只好把他放掉。(也是条硬汉子!)贺染干带兵包围拓跋珪,贺氏夫人冲到他面前,指着贺染干:“你还把不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了,为什么要杀死我儿子呢?”贺染干被说得又尴尬又惭愧,只能悻悻而 去。


半年之后,苻坚身死的消息也传到了拓跋珪的部族,一直对苻坚又敬又怕的代国旧臣,以及拓跋珪本人,不再有所顾忌。东晋孝武帝太元十一年(公元386年)正月,拓跋珪在牛川大会各部,即代王位,改元登国。他把国都迁到盛乐城(今内蒙古和林格尔),推行农业政策。三个月后,他改称魏王,史称北魏、后魏、拓跋魏。从此,“拓跋”这个名号,和“北魏”一起,成为左右中国命运的重要力量。而这一年,也被视作北朝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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