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要是想跟女文青搞ONS,那最管用的办法就是跟她忽悠电影(过去的文学青年现在基本上全转变为电影青年了),而忽悠的时候让你牢牢掌握主动权并且显得造纸颇深的一个捷径就是跟她大谈特谈蒙太奇——千万别提长镜头,那玩意儿太深沉,很容易让你陷入谈人生谈理想谈哲学的境界里去而忘却了利用月黑风高赶紧实行ONS的全盘大计——这是有血淋淋的现实例子的,只是在这里不便举出。 谢尔盖·爱森斯坦(1898.1.22.~1948.2.11.) 不过我提到蒙太奇的一个下意识反应就是联想到了爱森斯坦,这不能怪我,我毕竟是忽悠影视科班出身的,也就是说,我对蒙太奇的整个认识过程都是伴随着“爱森斯坦”这个斯拉夫姓氏的。而且从电影史的角度来说,爱森斯坦对蒙太奇理论与实践两方面所做出的杰出贡献至今无人能敌,虽然蒙太奇、蒙太奇学派是两个内涵纷繁复杂的概念,但是要为“蒙太奇”一词寻找一位代言人的话,那非爱森斯坦莫属——刘翔穿着Nike鞋还会退赛,但爱森斯坦从来、也不可能在他的电影中放弃蒙太奇。
妩媚的爱森斯坦 关于爱森斯坦与蒙太奇,国内学者们忽悠得甚多,不知养活了多少教授和博士,不过大多是无聊的重复,真正有个人见解的著述凤毛麟角。倒是俺前两天重新翻阅了姚晓濛先生的一本小册子《电影美学》,里面谈及了若干主要电影理论的脉络及对其的批评,书写得通俗易懂,很是赞叹——我以为,理论这东西,写的浅其实比写的深更难,真正见功底的是将宏大的理论体系写的抽丝剥茧、一望即知,而不是将一大堆老百姓本来都知道的常识用辞藻堆砌一番,然后在众人不知所云的崇敬目光中随风梦遗——可惜有许多文章都是遵循后面这条路线的,《电影美学》却不然,册子很薄,不过作者都是在论述自己的所思所想,你可以说这本书不够厚重,但却无法攻击它不够原创、不够真实。
说了这么多,重点还是谈谈《电影美学》中对于爱森斯坦蒙太奇思想的论述,按照姚先生的梳理,爱森斯坦的理论脉络可以归结于“形式主义+列宁主义”的公式。当然,这只是个便宜的说法,爱氏思想素以驳杂著称,简单的这么说肯定要牺牲掉许多细节,但总体上这么理解,我觉得倒也不错。
春风得意的爱森斯坦 所谓形式主义,这是个文艺理论中的老生常谈,俄国的形式主义传统可以说是源远流长,这个诞生在“白银时代”的理论流派至今还在滋养着无数后来者的思想武库,其实单从字面上我们也不难理解:形式主义关注的是对文艺(文学)作品从形式、技巧、结构等角度的剖析,反对将作品与作者的生平、社会现实与心理学等方面联系起来,从而在根本上颠覆了俄国的现实主义文论传统。爱森斯坦对于蒙太奇的研究、鼓吹和推崇,当然是沿着形式主义的逻辑路线行进的,在爱森斯坦那里,蒙太奇就是电影的形式、技巧和结构,至于心理学、社会学方面的内容,爱森斯坦比较忽视。而所谓列宁主义,指的就是爱森斯坦那个年代新生的苏维埃政权对于电影的认识——电影是新政权的宣传工具,导演必须通过电影作品将苏维埃的意识形态有效的传达给观众。从这个角度理解,对蒙太奇的重视其实也反映了爱森斯坦对导演作用的定位(宣传工具的使用者),所以爱氏的蒙太奇思想不认同观众的主体地位,面对导演时,爱氏理论体系中的观众完全是一群被动的受教者。记得我念高中时,有一位老资格的历史老师做过我们的年级组长,他在督促我们背政治的时候就曾明确指出:“马克思主义靠的就是灌输,你们背下来就对了”——由此可见,爱森斯坦的思想是有其深刻政治根源的。
爱森斯坦才华横溢,就是人长得磕碜点 不过对蒙太奇的迷恋又让我对爱森斯坦有了想入非非的联想,因为上次做《维特根斯坦》的电影沙龙,关于贾曼对维氏同性恋身份的描写就引起了不少影迷朋友的热议,在我看来,维氏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他的唯美主义倾向(天哪,我又想起了王尔德),他的哲学理论是一尘不染、自成体系的,所以他的书基本没有任何注释。这样的理论品格反映在RP上,就是维氏对做人的苛求(魏宁格对他的影响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对道德、对智商、对艺术、当然也包括对肉体——一个男人如果对肉体本身也是苛求的,那这哥们多半就是个同性恋。因为男性的性别特质本就有粗犷、豪放、不注意细节的一面,如果你精雕细凿的去修饰,那难免有点女人的意思(B角);而从另一方面讲,如果这哥们本身不“女人气”,那也很容易让他迷恋上男性的肉体(A角)。
话说的有点绕,其实我也没大想清楚。反正具体落实到爱森斯坦身上,就是可以将他的蒙太奇理论和实践看作是他面向世界的一扇窗户——对于爱森斯坦这样的导演来说,外界对他作品的认知几乎可以等同于对他自己的认知,我相信爱氏也是这样定位自己与作品之间关系的。所以,爱氏的电影其实就是他自己面对世人时的银幕躯体,而对待这副躯体,爱森斯坦则想尽了一切办法去化妆打扮——这些电影的欧莱雅和资生堂就统称为“蒙太奇”。对蒙太奇的重视,也就折射出了爱森斯坦迷恋于对自己躯体的雕饰——如果是男人的话,这样的哥们基本上都是同性恋——与之相反,如果一位导演很注重长镜头的话,那则说明他是一位男性气质很浓烈的导演——譬如塔科夫斯基,譬如贾樟柯(不知还有没有女导演的例子能证明这个理论)。 爱森斯坦的经典暴力镜头 迷恋蒙太奇的爱森斯坦的确也对肉体很苛求——他那个著名的“敖德萨阶梯”里就能看到赤果果的暴力美学宣泄,而暴力美学满足的都是基于肉体的一种畸形快感,这种快感又与SM紧密相连。我们再想想帕索里尼,他在《所多玛的120天》中所显现出的对身体虐待(暴力美学)的迷恋,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这位导演的同性恋取向。另一个有趣的例子则是吴宇森,这位暴力美学大师的作品其实被很多BL所推崇,他片中那种男性肉体的SM和男人间情义的展现,极大的满足了喜欢男生的男生们的生理想象。值得一提的是,据说吴导演早期拍摄过一些实验性质的短片,里面就有男性互相鞭打、而且流露出快感表情的片段,可惜俺无缘得见。还有一个例子则是林岭东,他沿着吴宇森的“兄弟情义+暴力美学”的路子拍摄的《极度重犯》,里面几个男主角间已然是生求同衾、死求同穴的“恋人”关系了。
《墨西哥万岁》海报 果不其然,在蒙太奇的快车道上疾驰的爱森斯坦还是出事了,1930年,在美国作家辛克莱的资助下,他代表苏维埃电影界远赴墨西哥拍摄一部纪录片,但没去多久他在那里就搞起了破鞋——要命的是,那位破鞋是一位当地的男孩,这对苏维埃政府来说是万不能接受的。于是,影片未及完成,爱森斯坦就被匆匆召回(对外宣称是因为他与辛克莱闹翻了),并被组织上迅速安排了与其女秘书结婚来掩人耳目。而爱森斯坦在墨西哥拍摄的这些胶片就被苏联政府封存了起来,直到近五十年后,才由爱森斯坦的助手重新发掘出来剪辑成《墨西哥万岁》一片得以公映——此时爱森斯坦已去世三十余年了。看过此片的评论家大都称其为爱森斯坦最伟大的作品之一——要知道,这还只是反映了爱森斯坦部分想法的片段而已,他并没有来得及完成全片。
中国电影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唯苏联的马首是瞻,对爱森斯坦也极为推崇,但对爱氏的这段同性恋往事却讳莫如深,现在读到这些史料,突然觉得爱森斯坦的一生本身就是波澜起伏、极具戏剧色彩的,若是有人将其拍成电影,估计票房也不会差。
爱森斯坦摆酷 总之,反观诸种电影创作理念,如果站在纯粹男性导演的角度来看的话,蒙太奇无疑流露出浓烈的同性恋气质(从艺术上讲,似乎同性恋往往比异性恋更加成功?),而长镜头-景深镜头则是典型的异性恋写照。自从进入后现代以来,理论家都流行讲“酷儿”,如果把爱森斯坦的一生当作一面镜子的话,那么蒙太奇这种老掉牙的古典电影理论岂不也是“酷儿”理论中的一种?
爱森斯坦死了,爱森斯坦万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