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野史乱弹】东周传奇－－伍子胥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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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山雨欲来风满楼。伍员到达梅里以后，宣告逃亡以来空间概念上的行走暂时结束，行者无疆，但另外一种形式的行走即将展开，这种通往权杖的旅行比过关逃亡更加凶险，过关是当面鼓对面锣，敌就是敌，我就是我，成则英雄，败则狗熊；追逐权力的路途充满杀人不见血的阴谋与暗箭，更加血腥，防不胜防。
　　
　　血雨腥风之路在王城梅里为伍员铺开，从踏上这条道开始，就走进权力等级的金字塔的空间范畴，开弓没有回头箭，从此在权力的角逐中迷失那坚韧的背影。
　　
　　那就从此开始，讲述伍员另类行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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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里在太湖之滨，云蒸霞蔚，烟雨蒙蒙，如同从江南泼墨山水中走出的山野少女，天生丽质，窈窕妩媚，只是缺少大家闺秀的雍容华贵和万方仪态。
　　
　　王城建筑与小桥流水相映成趣，街面的喧哗与水面乌篷船的写意互成动静，气韵灵秀，但遗憾的是城墙低矮，朝市粗立，与王城的身份不相匹配，距离恢弘大度和王城霸气显然非常遥远。
　　
　　伍员牵着公子胜走进梅里，王城的舟车如流、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在伍员眼里只是冷漠的背景，异国他乡的隔膜让他感到举目无亲的孤寂。
　　
　　生存是需要解决的迫在眉睫的问题。伍员到梅里首先施展的是乞食的才艺表演，才艺展示是从包装秀开始的。
　　
　　伍员披头散发赤脚灰土涂面，装作丐帮子弟的模样，手执斑竹箫，招摇过市，往来乞食。箫声渐起，歌声遏云裂帛，声出金石。
　　
　　伍子胥，伍子胥，逃亡宋郑身无依，千辛万苦凄复悲，父仇不报，何以生为？
　　
　　伍子胥，伍子胥，过得昭关改须眉，千惊万恐凄复悲，兄仇不报，何以生为？
　　
　　伍子胥，伍子胥，芦花渡口追兵急，千生万死凄复悲，身仇不报，何以生为？
　　
　　王城闲杂人多，呼啦就围过一大群人来，象看耍猴的一般，看伍员吹箫歌唱。
　　
　　这人还带一孩子，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呐。围观的人说。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伍子胥你都不知道，孤陋寡闻了吧。人家可是楚国世代贵族，家里犯事了，满门抄斩，就跑他一个，如今沦落街头要饭了。书生打扮的人说。
　　
　　箫吹得不错，歌唱得也好，真是太有才了，我看能唱红，一不留神红遍梅里都说不定的。象追星一族的家伙说。
　　
　　那孩子是世子的后代，听说过昭关的时候就带着个孩子，不容易呐。那个书生模样的人说。
　　
　　俗话说的好，艺不压身，多学门手艺是很有必要的，落魄的时候，可讨口饭吃。老学究模样的人摇头晃脑的说。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万，传得梅里城里沸沸扬扬，大街小巷都知道王城来了个伍子胥。
　　
　　关于伍子胥来到王城的故事，以各种版本在坊间广为传说。
　　
　　初到梅里，伍员的主要工作就是才艺展示，舞台是街头露天剧场，目的是乞食，兼作个人宣传。宣传很快从坊间传到官方，吴王宫的老板吴王僚和另一举足轻重的重量级的人物公子姬光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聚集到伍员身上。这就是伍员要的效果。
　　
　　做如此宣传更极端的例子，是那个帮助周文王夺取天下的干瘪老头姜子牙，这老头古稀之年穷困潦倒郁闷不得志，但他想出更绝的主意，垂钓渭水，直钩钓鱼，结果传扬开来，钓得周文王这条大鱼，赢得青史留名和偌大封国，荫及子孙后代。
　　
　　历史的实践雄辩的证明，思路决定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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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离是在满城柳絮飞扬的时节出场的，那时桃树已是花落叶茂，桃花不再笑迎春风，只见绒绒的柳絮漫天飘舞，这昭示春的美丽容颜已经迟暮，生长的冲动在桃花凋零过后的枝头颤动。春的成熟在于告别虚幻的美丽，去孕育秋的收获。
　　
　　走在街头寻找箫声的被离，在熟透的春的气息里穿行，不时用手挥去眼前的飘落的柳絮。当被离听到箫声的时候，他感到那箫声悲愤哀怨，绵绵的仇恨随那低沉并极具穿透力的箫音回荡在王城的街头巷尾。
　　
　　拨开人群，被离仔细打量坐在街头地上吹箫的伍员，心头大惊，想，我相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从没见到过象眼前这人相貌雄奇的。
　　
　　被离心情激动，急不可耐的走进人群里，对着伍员抱拳作揖，对伍员说，我听说楚国的忠臣伍奢被陷害，他的儿子伍子胥出逃，你就是子胥吧？
　　
　　伍员只是专注的吹箫，箫声依旧。
　　
　　我没有害你之心，相你有非常之貌，想引见你求取富贵。被离说。
　　
　　敢问阁下是哪一位阿？伍员放下箫，淡然的问。
　　
　　我叫被离，平生善于相人，相人特准。被离说。
　　
　　是云梦子曾经介绍过的被离，伍员想，被离是公子姬光用以相天下英雄的，看来姬光已经先于吴王僚在暗中瞄上自己了。
　　
　　只见人群外，王宫内侍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来，到人群边下马，人群哗啦散开，远远的站着。
　　
　　那内侍高声喊道，奉吴王旨意，着被离即刻引伍员晋见王上。
　　
　　那被离一面暗中让人报告公子姬光，一面引伍员沐浴更衣，一同入朝，进谒吴王。
　　
　　伍员安顿好公子胜就和被离踏上去吴王宫的路，朝思暮想的吴王宫就在眼前。
　　
　　宫殿两边的卫士的刀枪在春日灿烂的阳光中发出耀眼的光芒，在通向正殿的路上只有伍员和被离的脚步声啪沓啪沓的响着，除此之外，再无声响。
　　
　　想到与吴王近在咫尺，即将直面君王，伍员的脚步更加坚定。
　　
　　到宫殿门前，内侍挡住。侍卫搜过身后，等待吴王的召唤。
　　宣伍员进见。内侍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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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威严空旷的大殿，伍员看到吴王端坐在王座上，便恭敬上前在王座前跪下叩拜。
　　
　　吴王僚看见伍员状貌雄伟，非常高兴，说，子胥请起，看座，子胥坐下说话。
　　
　　谢过大王。伍员说过话后款款落座。
　　
　　吴王僚见伍员雍容大方，更加欣慰，对伍员说，子胥何以见教？
　　
　　伍员说，周平王东迁以来，王室暗弱，诸侯纷争，桓公首霸，但其后一百多年间的基本格局是晋楚争霸，如若晋胜，则诸侯小国依附晋国，如此则楚国就不会善罢甘休，就寻借口，攻击依附晋国的小国，那些小国就向晋国求救，则晋楚之战不可避免。谁若再胜，那些小国就会再依附谁。但为牵制楚国，对楚国形成夹击之势，晋国自先王寿梦时期，就派巫臣帮助吴国，吴国自此始兴。
　　
　　在吴国兴起之时，晋齐等诸侯大国，公室业已衰弱，大夫日盛，中原争霸进入尾声，流于形式，属于雷声大雨点小的那种。
　　
　　二十五年前，宋国执政向戎倡导晋、楚、齐、宋、卫、郑、鲁、陈、滕、许、蔡等国在宋国商邱盟会，秦国虽未参加盟会，但同意向戎弭兵的结果，那就是除齐、秦两国，其他诸侯国原属楚的同时朝晋，原属晋的同样朝楚（《左传》语，晋、楚之从，交相见）。
　　
　　向戎弭兵以后，晋国六卿专政，国君成为木偶傀儡，六卿只顾内部纷争，无暇外顾。齐国陈、鲍、栾、高四族之乱，逐渐演变成为陈氏独大，渐有代齐之势（《左传》记载，晏婴与晋国叔向谈到齐国时说，吾弗知齐其为陈氏乎？公弃其民，而归于陈氏），齐国从此内乱不已，哪里还有争霸的雄心？秦国独霸西戎，无力觊觎中原。
　　
　　当此时大势了然，当中原诸侯国内政变迁之时，吴越崛起于东南，与楚国在江、汉、淮三江之地形成三足鼎立之势，楚在吴越之西，吴在越北楚东，越在吴楚东南。楚自平王以来，疲态尽显，日薄西山，加之执政者众，意见相左（《左传》语，楚执政众而乖），计无所出。吴当乘越在兴与未兴之际，外和齐晋，全力伐楚，蚕食鲸吞，据而有之；再挥师南下伐越，灭其国，占其地，开疆拓土。先兴起于三江之地，而后率王师北上争霸，问鼎中原，敢问天下谁能与敌？
　　
　　吴王僚心中大悦，说，天以子胥赐寡人，得闻子胥之教，让寡人茅塞顿开，如同拨云见日。子胥去楚就吴之时，当是吴兴楚亡之日。当庭拜伍员为大夫。
　　
　　次日清晨，伍员到王庭拜谢，吴王僚让坐，说，听说你父兄被奸臣费无极陷害，你跋山涉水辗转宋郑，再到吴国，能够躲过楚郑两国的围追堵截确属不易？大难不死，必当有所作为，寡人会给你提供施展才华的平台的。
　　
　　那昏君奸臣害我父兄，我须臾难忘，但进见大王，须得先公而后私，先献策助大王称霸，再请大王发兵为我报仇。俗话说，父母之仇不与戴天覆地，兄弟之仇不与同域接壤，此仇此恨不共日月，愿大王发一旅之师为子胥报仇雪恨。伍员面色赤红，眼若喷火，咬牙切齿的说。
　　
　　吴王僚非常同情伍员的遭遇，答应为伍员兴师报仇。
　　
　　伍员赶忙从座位站起身，走到吴王僚的宝座前跪下磕头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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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姬光早就听说伍员才智过人，勇武绝伦，有心接纳他，没承想伍员去拜见吴王僚，若为其所用，无疑是让吴王僚如虎添翼，那将后患无穷。姬光寝食难安，恼羞成怒，心想，无论如何不能让伍员为吴王僚所用？
　　
　　吴王僚和公子姬光的角逐从争夺伍员开始拉开序幕，这场角逐是残忍的淘汰赛，输者，将被红牌罚下，从肉体上被消灭，作为物质存在的人将被历史除名；赢者将获得一个王朝作为奖励。
　　
　　通往权力金字塔塔尖的游戏向来就是以命相搏，玩的就是心跳。
　　
　　刺激。
　　
　　险象重生。
　　
　　有高血压和冠心病史的绝对不能参加。
　　
　　自然比赛注定举行并决出胜负，按照惯例，在比赛正式开始前，首先得介绍参赛选手。
　　
　　姬光是挑战者，他认为上次王位分配极为不公，既然季扎也就是他的四叔高姿态让出王位，王位就应该归还到长门，他作为长门长孙理应承继王位，而不应从长门到二门传到三门就嘎然而止，由他三叔的儿子僚继位。王位分配方案，直接造成他除去鸿鹄之志和与之相匹配的才华以外，一无所有。六年多的等待与正在进行的不可预知的等待，带给他的痛苦与孤独谁人知晓？眼看来了个伍子胥可共谋大事，却让僚捷足先登。这对姬光来说，太不公平了。在漫长等待的岁月里，他所做的主要工作，就是暗中结纳天下贤能之士，为谋国作准备，为未来执掌吴王朝的权柄健全班底（《史记》语，阴纳贤士，欲以袭王僚）。
　　
　　此时的伍子胥已被公子姬光视为掌握王朝牛耳的救命稻草。
　　
　　如若让姬光用一句话来慨括他的参赛体会的话，姬光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说，我非常想得到伍子胥。
　　
　　吴王僚是王朝的掌门人，把握王朝于股掌之上。他是王朝满朝大臣拥立的王，有深厚的群众基础，根基相当的稳固。吴王僚的两位舅舅掩余、烛庸并握兵权，在那个刀把子里面出政权的时代，兵权是顺我者生逆我者亡的最有说服力的资本。更要命的是吴王僚的儿子庆忌，筋骨如铁，万夫莫当，旦夕随护在吴王僚的左右，是个超级称职且忠心耿耿的保镖，谁人能近吴王僚之身？
　　
　　吴王僚需要伍子胥的智谋助其称霸天下，他的目光和心思都集中在争夺霸业上，他没有看到灯影下那片黑暗，他在明处，姬光在暗处，这就是吴王僚不利的那一面，更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所以，吴王僚并没有意识到争夺伍子胥的斗争已经开始，比赛已从他眼皮子底下展开，他却毫无准备。
　　
　　当问道吴王僚参赛的体会的时候，他会一脸无辜的说，啥比赛？寡人不知道，没人通知寡人参赛。
　　
　　比赛已经开始了，吴王僚还蒙在鼓里。
　　
　　此后吴王僚对姬光的高度信任更加证明这一点，这一点犹如千里之堤的那个微不足道的蚂蚁洞，如不得到有效的修补终将会酿成大祸。
　　
　　在比赛的过程中，任何破绽和漏洞都会给对方可乘之机，让自己流下悔恨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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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之初，姬光主动出击，他到王庭进见吴王僚，说，我听说楚国的亡臣伍员，前来投奔我国，大王，你觉得伍员是个什么样的人？
　　
　　贤能忠孝之人。吴王僚回答说。
　　
　　何以见得？姬光问。
　　
　　伍员勇武异常，吴王僚说，向寡人进策，句句切中要害，是难得的人才，足见其贤能的一面。忆及父兄之冤，怒发冲冠，须臾不忘父兄之仇，乞求寡人发兵为他报仇雪恨，足见其孝行的那一面。大孝之人必大忠。所以，寡人说他是贤能忠孝之人。
　　
　　大王答应兴兵为他报仇了吗？姬光问。
　　
　　寡人怜悯他伍家的惊天之冤，已经允准为他发兵报仇。吴王僚说。
　　
　　俗话说，万乘之君，不为匹夫兴师。何况从大王继位两年以后，吴楚交兵日久，未见大胜。吴国虽兴，但国小力弱；那楚国虽衰，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楚国的军队比我吴国的人口都多，以我三万雄师，对楚当徐徐图之，骤然兴师，把匹夫之恨看得重于国家利益，那可是本末倒置呐，我的大王。即便对楚之战侥幸取胜，只是为伍员报得私仇；如若战败，受辱的是吴国。愿大王三思而后行。姬光循循善诱的说。
　　
　　吴王僚很以姬光的话为然，从此不再提伐楚之事。
　　
　　伍员知道姬光进谏阻止伐楚，仰天长叹，说，云梦子料事在前，那姬光志在萧墙，不可和他说外事（《史记》语，伍胥知公子光有内志，欲杀王而自立，未可说以外事）。我夹在吴王僚与姬光之间，稍有不慎，旦夕祸至。当归隐田亩，以待天时。
　　
　　于是伍员向吴王僚辞去大夫之职。
　　
　　吴王僚若有所失，心有不忍。
　　
　　在吴王僚犹豫不决之时，姬光再次觐见，说，那伍员因大王不肯兴师，心生怨望，所以辞官，此人不可用，用则生乱。
　　
　　那吴王僚就此疏远伍员，准其辞职，任其归隐，赐其王城郊区阳山百亩之地供其耕种。
　　
　　伍员王城之行暂告一段落，带着公子胜到阳山种地去了。
　　
　　好在伍员和公子胜没啥行李，搬家是很方便的，而且有了归宿。
　　
　　离开梅里踏上去阳山之路，伍员无奈的张望了帝国王城的夏日，蓦然感到王城的夏日是那么虚幻迷离不可把握，欲望在无边炎热中汹涌，但他却别无选择的离开纷争与暗斗的王城，被放逐的感觉在刹那间击中了他，他情绪低落的走进隐居的日子，东山再起成为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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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归隐阳山。阳山层峦迭嶂，在太湖岸边绵延，山脉郁郁葱葱，仿佛绿色的长城从湖边逶迤而去。山涧从大山深处坚忍不拔的走出来，流到太湖的浩渺烟波中去。那村落，那稀稀落落的人家散落在山涧两边。
　　
　　走进深山，那日渐炎热的夏季多了几许清凉，伍员和公子胜在大山的凉爽里开始建设久已失去的家园。
　　
　　从大火焚烧了淮水之北城父的那个家，伍员就象水中的浮萍，历尽风浪，飘到江南的阳山脚下太湖之滨。眺望碧波万顷的太湖和飞翔的水鸟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是构建栖息的家园，躬耕垄亩，安居乐业。
　　伍员在远离村子的地方，在山涧荡气回肠的腹地，背靠阳山的莲花峰，面对山涧清冽的流水搭建茅草屋居住。
　　
　　在月明星稀的夜晚，被离来到阳山的莲花峰下，成为伍员隐居以来首个造访的客人。被离带来的是支运输队，运来的是米面布匹金银财宝和姬光的殷勤问候。被离送达物品与问候以后，没有逗留，没有寒暄，乘月色而来，踏着星光而去，让伍员拒绝都没有机会。
　　
　　有了土地和资本，伍员毫不犹豫的结束了乞讨流浪的生活，按照城父的那个家的模样，实施建设家园的计划。
　　
　　房屋是青条石糅合糯米砌成，选阳山之木作为雕梁画柱之材，用稻草苫盖屋顶，把房屋建在青山绿水中。院落的结构与城父的家基本一致，沿着山涧边的羊肠小路走过去，看到的是门楼，门楼两边是厢房。过了门楼，院子里是石条砌就的小径，往前走，就是正房，正房中间是会客厅，左边是公子胜的卧室，右边是他的书房。再往里走，是伍员的住处，中间是个客厅，客厅正中供着伍奢与伍尚的牌位，左卧室，右书房；走过伍员的居所，后面是个花园，从山上引来泉水从院子里石砌的水渠流过，花园的中间建了个很大的水池，水池的左边是一大片桃树，这些都和城父的那个家的布局结构是一样的，但水池右边的竹林是城父的家里所没有的，更不一样的是那颗从莲花峰下移栽过来的大菩提树，那树就栽在从伍员居所通向桃树林和竹林的三岔路口。花园后边就是莲花峰下那无边的松林和山风过时那阵阵的松涛。
　　
　　通向山涧对面没有桥，有一木船横在山涧里，划着那木船沿山涧顺流而出就可泛舟太湖。
　　
　　伍员从此开始了农耕与渔猎的隐居生活，在王城的时局变化处在量的积累阶段，他只能寄情于山水。
　　
　　夏风粗鲁的吹皱湖水的时节，伍员和公子胜特地起了个大早，备足干粮和水，摇动船桨，从家门口的山涧里扬帆启航，摇啊摇，摇出太湖边上的芦苇荡，摇进那满湖的朝霞里。
　　
　　太湖的浩渺与天空的辽阔在目光极尽处交合，分不出是蓝天覆盖了湖水，还是那在风的撩拨下的湖水翻卷了天，总之，水天一色，天水交融，沙鸥飞翔和点点帆影成为天与湖的倾诉。
　　
　　那夏季的旭日从水天融合处冉冉升起，那天边的云，如南国的少女的脸，被太阳的亲吻，羞得变成红霞，清清爽爽印在水里，那水面窥视并纪录了那醉心的吻，从那木船前，直到遥远的天边，湖面被那霞光点缀成金光闪跃的远接天际的路，夏风吹过，把天与云揉碎于水中，霞光在水中跳跃，波光粼粼。
　　
　　伍员头戴斗笠，坐在船头，把那鱼钩往远处抛出，落入水面。
　　
　　姬姝最先看到在水光天色中垂钓的伍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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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山生伟男，傍水产娇娃。姬姝如那水乡泽国的亭亭玉立的荷花含苞待放，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慧黠与聪敏如那幽幽的荷香沁人心脾。
　　
　　姬姝指着伍员对姬光说，你看那人多悠闲，船就那样漂着，他不管不问，只在船头钓鱼。
　　
　　被离手搭凉棚一看，对姬光说，那可不就是伍子胥？
　　
　　姬光说，数姬姝眼尖，把船摇过去，靠近那渔船。
　　
　　其实从伍员隐居以来，姬光就想寻他，但担心传出去闹得满城风雨，被别人猜疑。君不密失国、臣不密失身的古训，让姬光谋事习惯藏于九地之下，谨慎隐秘是他的风格，派被离去笼络伍员是他隐忍克制的例证。但事有凑巧，那姬姝来他家找他，说在家里呆得闷，缠着让他带她出去逛逛，巧立名目说是夏游太湖，看那荷花与蜻蜓。姬姝虽是他叔叔季扎的女儿，但在王族中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姬姝小时候就是他带着玩大的，象个尾巴似的，跟他特别的亲近。他叔叔季扎非常宠爱姬姝，因为姬姝的缘故，他叔叔季扎对他更加看重，姬光知道这对他来说很重要，季扎两让王位的举动完美的塑造了王朝贤者的形象，仿佛就是一面旗帜，其影响力和号召力无人匹敌，所以对姬姝他是有求必应，虽然他很忙，但还是放下手头公务，特地起了个早，带着姬姝和被离摇着船来游太湖，没承想碰上伍员，可谓是不虚此行。
　　
　　大船靠近小船，伍员在专心钓鱼，姬光仔细打量了伍员，对被离说，果如人言，那子胥体貌出众，目光如炬，不愧为人中豪杰呐。被离说，我相人无数，从没有见此体态雄奇之人，此人必成大业。
　　
　　姬姝看那子胥就感觉在哪里见过？那相见的情景虽如在梦中一般缥缈模糊，但那熟悉的感觉却是那么真切，在与伍员目光接触的电光火石的瞬间，她的心如微风吹过的花瓣一般悸动。
　　
　　至于伍员是怎么上船的，姬姝就有些迷糊了。当姬光把她从思绪中叫醒过来的时候，只见那些下人正在把伍员的小船往她的大船后面系着，姬光和被离让着伍员朝船舱里面去，她却愣在船头感到了眩晕，微醺迷醉的感觉象朝霞映红了她俏丽的面颊。
　　
　　漫天的朝霞渲染得满湖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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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姝走进船舱的时候，姬光、伍员、被离和公子胜都已各就各位正襟危坐，精致的茶点与太湖云雾茶的香气弥漫船舱，姬光让姬姝坐在自己旁边，向伍员介绍说，我妹妹，我四叔的宝贝千金，姬姝。指着伍员说对姬姝说，伍子胥，世代楚国贵族，当今奇才。
　　
　　姬姝浅浅一笑，向子胥行了礼，说，仿佛在哪里见过你？一见面就感到很熟悉。
　　
　　姬光说，傻丫头，子胥在楚，咱在吴，吴楚世仇，哪里能够见得着面？
　　
　　伍员站起身来，庄重恭敬的向姬姝行个礼，重新坐下。
　　
　　姬姝细细的品那糕点，眼光不时的落在子胥身上。
　　
　　姬光与伍员的英雄际会是从那场早茶开始的，那场早茶在太湖的风吹浪打下别有情致，因姬姝的加盟披上温情的面纱。
　　
　　那场早茶注定被载入丹青，因为改变王朝历史的起点始于那场早茶。
　　
　　姬光问伍员，子胥，这云雾茶如何？
　　
　　色味俱佳，难得的好茶。伍员回答说。
　　
　　你出入吴楚之境，一路走来，曾见到过智勇之士吗？我虽智术短浅，却好结交天下英才。姬光说。
　　
　　智者见过，勇者也遇过，伍员说，进入吴境以后，因身患痢疾，曾在翡翠山翡翠洞修养，得遇云梦子，其人通天彻地，先知先觉，他曾夜观天象，见将星聚于吴地，预测吴当兴于东南。路过吴趋镇，得遇勇士专诸，万人难敌，勇而且孝，可称吴之国士。
　　
　　能因子胥得识云梦子与专诸，我愿足矣。姬光说。
　　
　　云梦子云游四方，萍踪难定，况他素习神仙之术，难食人间烟火，凭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手法，见他全因缘份，不可强求。伍员说，倒是专诸在吴趋镇，相见容易，我去吴趋一趟，把他给喊来，公子随时都可召见。
　　
　　既是国之勇士，不可相召，我当择其时日登门拜访，劝其为国效力，免得终老山林。姬光说着话，瞄了一眼姬姝，见姬姝百无聊赖的呷茶，就知道只顾和伍员说话，冷落了她，就对她说，姬姝你如闷了，就到船上转悠一圈，回头我让厨师做鲜美可口的太湖鱼让你品尝。
　　
　　就知道拿吃的哄人家，人家又不是小孩子了。人家喝人家的茶，你说你的话，听你们说话倒也长些见识。姬姝说。
　　
　　姬姝就爱热闹，姬光说，子胥如何看待如今天下大势？
　　
　　对于吴国来说，当先图东南，再霸中原。伍员说，如今之势，中原诸国内部纷争自顾不暇，这是天赐吴兴之机。趁楚没落之际，西图楚；乘越未兴之时，南攻越，据三江之地，北向争霸，霸业可成。
　　
　　姬光微闭着眼陷入沉思，伍员的分析让他在思绪的隧道中，看到了未来的曙光。那种感觉，让他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
　　
　　眼看就到正午，姬光让被离安排厨师料理饭菜，炊烟从船舱里飘散开来，伴随诱人的饭菜香味从正午的水面袅袅升起，考验满船人的食欲和胃口。当太湖醋鱼、山野蕨菜、阳山羚羊、山菌竹笋和王朝美酒一起上桌的时候，姬光频频举杯，挥洒从容的叙说始祖吴太伯及其历代先人在蛮荒之地开国的艰难历程。伍员感到姬光的恢弘气度与深谋远虑以及个性魅力，他知道这场饭局对于他来说，无疑就是抉择，吴王僚的那条线早已短路，更何况帮王僚守成，哪里比得上助姬光颠覆王朝？姬姝哪里觉察到风平浪静的表面下隐藏的惊涛骇浪？她陶醉属于她的幸福里。
　　
　　所以，宾主殷勤举杯相见恨晚成为宴会的主旋律。
　　
　　宴会结束在午后，午后的告别让姬光、姬姝和伍员依依不舍。后会有期确是发自肺腑的期待。
　　
　　伍员摇一叶帆船，在姬光和姬姝的目光中摇进太湖边的芦苇丛，沿山涧逆流而上，摇到阳山的家门前，把那船系在山涧的树下，任那船横在溪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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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用农户耕种，让伍员从料理那百亩水田的忙碌中解脱出来，完成他从贵族到逃犯、再由逃犯到地主的角色转变。他只留下少许的土地做菜园供自己侍弄，让农耕就变成了休闲，但他很快就发现隐居却做不到心静是很苦恼的问题。他知道都是心态浮躁惹的祸，到达梅里以后，那种一蹴而就的急切一发不可遏止，等待的焦急折磨着他，等见到王僚的时候，他觉得施展作为的机会唾手可得，那种大仇得报奇冤可伸的心情何其激动？转眼间都成过眼烟云，王室的权力角逐把他下放到阳山进行劳动改造，包括类似监视居住的意思在内。他开始了漫长的看不到结果的等待，那种如热锅上蚂蚁似的困兽心态让他深刻理解了度日如年的涵义。他在阳山之巅张望王城时局的心态何其焦急？他被煎熬折磨得几近崩溃。他知道他得用平常心对待等待的日子，让刻板和规律性的生活压制那急于求成的血性之气，打磨那急不可耐的心。
　　
　　不能主宰生活，那就选择适应吧。
　　
　　所以，当夏日的晨曦给阳山送来第一缕朝阳的时候，伍员鸡鸣即起，在院中那颗大菩提树下练剑，等到结束收功的时候，他会怅然若失，东皋清婉送茶的身影就会浮现在他眼前，他知道他得让人去接她了，原来设想，等他这边一安顿下来，就让人去接她，现在是时候了，不能再拖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他不能让千山万水隔断他的思念，不能让她独自的生活在昭关那边的寂寞里，不能让山风风干她的泪。
　　
　　每当他想起这一切的时候，他都会莫名其妙的发呆，仿佛灵魂随着思念穿越那边关冷月到了那遥远的大山深处，到了那木桥、流水、院落前。
　　
　　他知道他不能被思念控制，他得重建他那从容与坚定的心。于是，上午他到菜园里浇水除草。下午他阅读古书与研习兵法。傍晚时分他在那颗大菩提树下习练云梦子传授给他的修身养性的心法，在修炼中走向天人合一物我两忘的境界。
　　
　　他让忙碌占据他，修炼让焦急与思念暂时走开，他虽无法获取平静，做到心如止水，却也不至于时时刻刻与焦急相遇，与思念为伴。
　　看来只能如此了。
　　
　　盛夏时节的那天，他实在百无聊赖，但他知道不能让自己闲下来，就沿着山涧到阳山深处去，去查勘阳山的地形。一路上一丝风都没有，只有阳光照射大地的滋兹声和知了不知疲倦的叫着夏天，树叶与山坡上禾苗都发了蔫。
　　
　　但他仍然不知疲倦的往山里走去，而此时另外一个叱诧风云的剑客正从同一条路向他走来，相向运动的结果必然是相遇，相遇的结果是引出一段为后人广为传说的故事。